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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没听到第二次射击的声音。 瞭望台上的士兵们击掌欢呼,不停说着“Sehr gut”,但是雷奥的身影已经不在了。 雷奥……他到底是什么人? 之后我带着疑问如约来到雷奥的房间。走进小楼的时候如芒在背,我竟然开始害怕。走廊尽头他的屋子依旧留了一道缝,进门后一盆清水摆在我面前。 “洗洗吧,你的身上都是尘土。”他坐在床边说。 这次,我没有丝毫顾虑地脱下了衬衣,将后背那道可怕的疤痕完完全全暴露在他面前。擦洗完身体,我问他今晚是否还需要服务。 我的声音有点动摇。 他拒绝了我,“今晚我们来聊聊天,我想你也累了。” “你只是需要一个可以倾诉的对象吗?”我问他,脑子里想的却还是刚才他射|击的场景。 他笑了笑,淡金色的头发在烛火下呈现出温馨的橘色,“你说得对。” 他身体向床里退了退,“坐到我身边来吧,伯努瓦。” ☆、伦敦病人(7) 木仓声在我耳边轰鸣,我第一次感到犹豫。雷奥对我歪了歪头,“你怎么了?” 溅满鲜血的囚衣。瞭望台上的狙|击|手。 “没事,我这就过去。” “当时你也在场吗,伯努瓦?”他问我,声音很轻,像是怕吓到我。 “是的。”我诚实地回答。 “你害怕我?”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站在原地没动。 “那为什么还问我是否需要服务?又为什么不愿意靠近我?” “如果你需要我服务说明你需要我;我不愿意靠近你是因为你今晚可能不需要我——” “你把自己的价值只是定位在肉||体上吗?” 我点头。 “不是那样的,伯努瓦。”雷奥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生气,也许我的话真的刺痛了他,他看上去和那些魔鬼不一样,“即使我不再需要你,我也不会杀了你。” “我很怕死,雷奥。”不知何时,我的声音已经发颤,“非常怕,我宁可卑微地活着,也不想死。” 说完这句话,我觉得自己双腿站不住了。 就在这时,雷奥站了起来,走到我面前,张开双臂抱住了我。我的头垫在肩膀上,他的胸膛很宽,也很暖,心跳隔着一层衣服传递到我胸前。 “我需要你,伯努瓦。”他在我耳边说,“也许你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你与其他人的不同。你说自己怕死,但我觉得你比任何人都要勇敢,在这里有勇气活下去,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真的吗?”我说,“我一直以为自己贪生怕死。” “你眼里有希望。”他说。 希望。我曾认为最没用的东西竟然存在于我的眼神里。我难道相信总有一天自己能活着走出集中营吗?如果雷奥能一直在我身边,也许真的可以。 “谢谢你,雷奥。” “即使我杀过人?” 我们到床边坐下,可是我太累了,忍不住直接躺在了床上。他的床单还是带着好闻的肥皂味,洁白干净。他让我躺在里面,而他在外面,背对着五斗柜上的烛火,鹅黄色的光在他身后晕开。我眯起眼,感觉越来越困。 “你杀过人吗,伯努瓦?”见我没回答,他又问。 “Nein.”我的唇边悄悄溜出一个德语单词。 “我杀过人。”雷奥说,“在战场上。” “我早应该猜到,你是一个纳|粹。”我慢慢闭上眼,我对面躺着一个纳粹,我竟然可以安心地产生困意。 我也许真的不害怕他。 “我不想为自己的行为找任何借口。”雷奥说,余光里他金色的睫毛好像在颤动,“我的父亲是党卫军|军|官,我从小在他严格的教育下成长,他一心要将我培养成他的继承人,我在一所军|事学校上学,毕业后,直接被分派到了战场。” “难怪你的枪这么准。”我喃喃道。 “我曾是一名武装党卫军狙击手。” 我的眼睛重新睁开,雷奥十分真诚地看着我。 “你害怕了吗?”他的左手抚摸我的脸,指肚的枪茧摩擦着我的皮肤,但我没有躲开。 “真奇怪。”我说,完全没有意识到一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眼睛都没眨,“我害怕那些皮靴声,和穿着皮靴的人,却不害怕你。” “可是你在哭。”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说,“我不害怕你,也没有难过。” “你在感叹。”他总结道。 “也许是吧。”我说,“在为你感叹。” “我在上战场之前就厌恶了战争。我还没有按照父亲安排的轨迹成长,就自己放弃了晋升的机会,除了最佳狙|击|手的名声,什么都没得到就来到了这里。” “你犯了什么错?” “在一次冲锋中逃跑了。” “我知道你也不是在害怕。”我说,语气无比肯定。 “你不必为我找借口。”他说,“我只是厌恶了战场,厌恶了掠夺生命。” “于是你被降职了?”我问。 “确切来说是惩罚。”他笑笑,“我的父亲得知后勃然大怒,但还是为我在集中营谋得了一个职位,我被调来了这里。” “这里不见得比战场好到哪去。”我轻哼一声。 “哪里都是地狱。”他表示赞同。 “你会一直待在这里吗?” “也许吧。”他轻叹一口气,盯着我的脸,“你看上去很累,睡一觉吧。” 说着他的胳膊向我伸过来,把我揽在怀里,像个孩子似的拥抱着我。 “你真的很温暖,伯努瓦。” 后来我们又说了许多别的话,但我记不太清了。那个夜晚潮湿又温暖,我们抱着彼此,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做。出卖身体者偶尔也想过一下没有肉||谷欠的生活。就在那时,我想是雷奥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精神交流。 我们当时都太需要一个寄托了。 如果你问我是否爱过雷奥,我想我是爱的,只是集中营里的爱情,混入了太多杂质,我们的身份,我们空虚的精神与无处安放的肉||体,还有一望无际的绝望黑暗。 多年之后,我会想起这个夜晚,想起他温暖的怀抱和有力的心跳,然后像那晚一样发出一声感叹,眼泪不自觉地流下来。 之后的两个月,我们在雷奥的庇护下,似乎过上了较为安全无忧的日子。每天都会有新鲜的食物,也不会担心死亡名单上会出现我们的名字。舒尔茨的身体渐渐好起来,他开始变得开朗,偶尔同我说话时,我也能看见他的眼神里有了神采。 如果用雷奥的话来说,我眼中的“希望”越来越多。我不用每晚都去雷奥的住处,有时隔几天去一次,我们有时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