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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今天跟出来的跟班儿凑上来道:“老爷,刚刚大少爷和小姐回来了,戏一完就跟著太太回家了,太太怕您著急,特意留我在这儿跟您知会一声。” 这才放下了心,骂了句臭小子,回身看见帮著打听了一路的刘先生,觉著不表示表示不太好意思,便收了痞子气,正儿八经说道:“在下教子无方,让先生见笑了,不知先生现住何处?不若先到寒舍歇歇脚,待晚上再让家丁送您回去?” 他没有当下答复,有些踌躇。我心里不大舒服,要知道,整个奉天城还真没几个人敢拒绝我,就是日本人也要给我几分脸面,见他如此,我又说道:“刚才不是还说要一起吃酒去吗?怎麽,去我家就不情愿了?我家也有挺多不错的酒。” 这话有点挤兑了,他脸一红,作揖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跟班儿给我们叫了一辆黄包车,自己在底下跟著跑。起初刘国卿还有些抹不开面儿,是那小跟班儿连连推辞,才不提这茬了。 我们挨著坐著,两个大老爷们儿坐一辆车总归有些挤,不过路程不远,出了北市场就到了。 下车後我掸了掸褂子,一边看著他的衣服,大衣没什麽,裤子倒坐出了几道褶子。 老妈子给我们开了门,刘国卿看著我这只此一家别无分号的气派小独楼愣了会儿神。我暗自笑笑,把他请了进去。 太太正在大厅等著,二丫头早被老妈子领去睡觉去了,剩下依诚正在做功课,我板起脸训了两句,然後向太太介绍了刘国卿。 刘国卿称赞了太太的美貌,女人对类似这样的溢美之词毫无抵抗力,得知我们要把酒言欢,还亲自给我们烫酒去。 忽然记起前几日有德国人送的几瓶洋酒,问刘国卿要不要尝尝,我想他很有可能在海外留过学,对这种东西应该不会陌生,却遭他连连摆手。 看来骨子里,还是中国人。 这样一想,对他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中国人。这三个字也就只能在心底想想。毕竟官方上,现在的我们,是满洲国人。 作者有话要说: 老鼻子:形容很多。跟“海了去了”一个意思。 贼拉:“贼”的口语化,和“贼”一个意思,指特别,非常。 备不住:没准。 白楞:翻白眼。 嗯,剩下的没什麽了吧...... =3= ☆、第三章 除去外衣,接过佣人递过来的热帕子,擦了手净了面,然後领他去了二楼的茶室。说是茶室,其实就是个小型的会客室,有时会有日本人来,也会有我以前在德国时候的同学,只不过呆不到一会儿便要离开,第二日起身前往新京。 酒还未烫好,正值秋老虎的季节,屋子有些闷热,我把窗户打开通通风,然後转身道:“坐。” 他在我面前甚至没有在佣人面前拘谨,道了谢便坐在小榻上。 我看著他比我单薄得多的身板,思忖一瞬,还是打开酒柜拿了几瓶日本啤酒。 不是我抠门,不肯拿好酒款待,洋酒他不喝,太太烫的又是高粱酒,不是从小在东北酒缸子里泡大的一般人真喝不了,听他说话也没有东北口音,想必是从关内来的,我总不能第一杯就把人灌桌子底下去。 拿了杯子亲手给他满上,屋里点了熏香,还是檀香,跟啤酒的味道混在一起不伦不类的。 我先举杯:“今儿我做东,看你年纪不大,我就卖个老,愚兄先干为敬。” 日本啤酒他到没推辞,也干了个精光。 交情深,一口闷,男人之间的话题,无非是政治、工作、女人,一杯酒下肚没什麽放不开的。 他连连道:“大哥您太客气了,是我叨扰了。” “说这些虚的没用,”我一挥手,豪情万丈,“来来来,再来!” 两杯过後太太遣佣人把烫好的酒送了进来,还有四小碟下酒菜。 刘国卿轻声叹道:“得此贤妻,夫复何求。” 我笑一声,没接话。正所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 夹了两粒花生米,就了一小口高粱酒润润嗓子,闲聊著问道:“听你口音不像是东北的,你是哪的人?” “我是在奉天出生,不久就和家人去了北平。” 我摇摇头:“都去了北平了,怎麽还回来?” 这话说的不明意义,但确实,我为他的想不开而惋惜。 他也夹了粒花生米放进嘴里,细细在唇齿间磨碎了咽下去才说道:“哪都在打仗,去哪不是去?” 我一想也是,便点点头附和,一边给他倒了小半杯高粱酒,笑道:“你试试。” 他探鼻嗅了嗅,看我一眼,赞道:“真香。” 我说:“你尝尝。” 他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咽下去的同时五官都紧皱在了一起。 我毫不留情地指著他哈哈笑:“都告诉你了这酒烈这酒烈!你还敢这麽喝哈哈哈!” 他勉强睁开眼,半眯著,眼里水光波荡,倒看得我一愣。 他长得真的挺好看。 看他难受的样子我也於心不忍了,夹了菜给他压压酒劲。待他缓了过来,面上有些委屈,说道:“你怎麽不提醒我一声?” “提醒了呀,我跟你说了这酒烈。” 他白楞我一眼,然後就没再碰过那杯高粱酒了。 我倒挺喜欢他这样的,放下了拘束,感觉情分一下子就近了。 “这酒啊,要先啜一点点,润润嗓子,”我一边给他布菜一边慢慢解释,“等嗓子适应了,还要等胃暖和起来,然後才能像你这麽喝。” 我给他按讲解的步骤演示了一番,最後一口喝光,冲他亮了亮杯底儿,然後又添满了酒杯,把面前的啤酒推过去,继续道:“我呀,还是喜欢这地地道道的烈酒!哈哈!” 又聊了一会儿,忽然外面响起淅沥雨声。院子里有一棵芭蕉树,雨打芭蕉落闲庭,本是风雅至极的事,如今却愁了起来。 我把窗子关上,几缕湿润的秋风扑面而来,夹带著青草味,转身看他,他也有些无措,看看窗户,又看看我。 我说道:“天公不作美,却是成全了我们把酒言欢,彻夜畅谈。你也别急了,今日便在我这宿下,待明日再走,可好?” 他沈吟一番,方点头道:“如此,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哈哈,”不知为何就有些兴奋,“我这儿好久没来且儿了,坐坐坐,我们再喝几杯。” 我不是酒鬼,非嗜酒如命不可,只是看他顺眼,乐意和他多说说话,酒就成了敲门砖。 他却连连挥手:“不成了不成了,再喝便醉了,岂不贻笑大方。” 他这麽说了我也不好再坚持,著佣人收了碗筷,下了楼刚要吩咐准备出客房,就听太太笑道:“早备下了,外面雨下得忒大,想来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