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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无父何怙(十)

    

入梦·无父何怙(十)



    东方渐白时,新雪初霁。

    喻俏没等到预料中的暗杀,反在陆雪名怀中渐渐复苏了躯体。在蒲阳处夺来的巫力耗空殆尽后,她忽然感应到属于自己的纯正巫力此前在梦境中遗失不见,却原来是保留在陆雪名身体里。这一夜她陷在陆雪名怀中,就像抱着个热汤瓮,瓮里澎湃的巫力可望而不可即,只吝啬地递出些温热来暖她僵冷的身躯。

    她陷在厚褥包裹里艰难地扭身,抬头去看身后人,正对上陆雪名那双睫羽轻绽的含霜凤眼。

    你醒啦?喻俏娇声发问。她心里盘算着坏事,张嘴也不过脑子陆雪名合眼守了一夜,此刻方醒的其实是她自己。

    淡淡曦晖透窗而过,背光而坐的郎君没有开口反驳,只静静垂眸望她:怀中人乌垂鬓乱、双目迷离、酡颜如醉,全然一副病态,只是比起昨夜冷尸般的苍白憔悴,却好许多。

    因着梦里诸葛成瑾是孱弱凡胎、经窄脉微,陆雪名昨夜犹豫再三,到底是不敢轻举妄动用灵力为喻俏疗治。他数着更漏,提心惴惴煎熬一夜,才盼来怀中人重新开眼。

    喻俏懒散了骨头,一动不愿动,陆雪名身上熟悉的巫力气息,潮水般温柔包裹着她,馋得她不知怎么开口才好

    女娲依水造人,水乃性灵本源,苗寨人巫力的传递借的便是人体内的水液。她可以吸干蒲阳的心头血夺取巫力,却没能耐剖陆雪名的心。

    一滴精,十滴血这样的昏话虽当不得真,但若想不伤人命,采补之道倒确是她眼下恢复巫力的唯一解法。

    陆道友,你身上好暖呀喻俏腻声呢喃着,将厚被衾中伸出的一双玉臂,攀挂在陆雪名脖子上。她懒猫一般眯起眼,柔情蜜意地贴脸去蹭这个活体巫力存蓄器,口中叹息不止。

    陆雪名自幼修道,静坐的功力向来好,头一回僵得这般动弹不得,他的声音也生硬得失了起伏,喻娘子,不要怕,夜已尽了,没有人要杀你

    好个善人,明知自己被调戏,还要好心给眼前的放荡妖女找个楚楚可怜的藉口她一定是吓坏了,才这样渴望与他纠缠。

    喻俏顺坡下驴,姿态愈发羸弱风流。她双臂紧缠陆雪名颈上,恨不能将一副柔弱无骨的玲珑香躯都嵌进他肌理分明的身体里。她私语若泣,哀声幽怨:不过才一夜,怎么就知没人杀我?陆雪名,你是不是不愿管我死活了?

    陆雪名高大,盘坐着也是玉山巍巍,喻俏从衾被中脱身坐到他腿上,才堪堪与他齐平。面面相对,她开口时两人唇舌几乎要碰上,呼吸相闻的时刻,仿佛一团微火,在彼此唇齿间暧昧绽放着焰苗。

    陆雪名抬手缓缓挣开美人双臂软玉似的枷锁,他冷面无情呼吸平静,只有几番起落颤动的喉结,是遮掩不住的难堪。

    他声音冷肃,义正言辞:喻娘子,你自重些

    什么喻娘子,难听死了,叫我喻俏喻俏打断陆雪名装腔作势的话,方才被挣开的柔柔双臂,趁他不注意时复又缠上去。她埋头在他肩上,娇声嗔道:别和我说重的轻的,陆雪名,我救你多次了,是你大恩人眼下还被你拖累落难,你可不许不管我!

    陆雪名自认不是什么讲道义的腐儒君子,却不知为何开不了口,反驳这小娘子挟恩图报的歪理。他一脸的心如死水,认输一般闷声道:你待如何?

    喻俏感受着巫力的吸引,恨不得长在陆雪名身上,她散着乱糟糟的发髻在他耳侧蹭来蹭去,轻笑道:我要你去杀一个人。

    偏苑里伺候诸葛成瑾的女婢,在朱夫人跟前殷勤地回话。

    朱夫人对镜描妆,漫不经心地听着,行了,怎么与我说的,全一般样儿说给郎主听听。他兄妹二人大被同眠不知几回了,总不好等来日弄出人命来,还叫郎主蒙在鼓里。

    这妇人气定神闲,全不似昨夜寝殿中慌乱的情态。

    边上的葛小娘子垂头比划着袖剑,心有不甘她昨夜去闯偏苑灭诸葛成瑾的口,却被两个黑衣人苦缠一阵,不曾得手,而今听师父的意思,竟不欲要那小荡妇的命。

    四下无人时,她忍不住埋怨,师父未免心慈手软,那小荡妇满肚子坏水,留着她是夜长梦多。

    朱夫人却笑:你急什么,哪里真留她呢?只是好好个女儿平白故去了,你义父难免伤心,便成了我们的罪过。若是个与父兄相奸的小淫妇,死了却干净桓紫衣养女无方,养出个门楣之耻,实在不能怪她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