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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主奴遊戲〈下〉 現實 貳

    

(七)主奴遊戲〈下〉 現實 · 貳



    「真、真的要照著劇本做嗎?」柏謙一邊翻閱劇本,一邊直冒冷汗,雙手抖個不停,震得相疊的紙張啪啪作響,結結巴巴地問道:「這這滿紙的踢蛋、虐打情節,可以刪、刪減嗎?」

    「不可以。這些是戲劇效果啦!不是真打,到時借位演出。」靜宜對自己的劇本充滿信心,不願接受柏謙的意見修訂。她還特意糾正他的說辭:「再說,只有一次踢蛋而已,虐打也不是常有的。」

    柏謙翻到後面,臉色霎時發白,一顆冷汗從額頭邊緣滾落到臉頰,屁眼不自覺地收縮一下,震驚得口吃地說:「那、那麼下面爆、爆菊的情節」

    「那是調教的重頭戲,不能刪除。」

    「到時做這個也會借位吧?」

    「不會。我已經買好了道具,事前做足準備,做好清潔灌腸擴張,問題不大。」

    「沒必要真的肛吧?」

    「你都肛過我了,我怎麼不能肛你?」靜宜挑一挑眉,雙手抱胸,直瞪著柏謙。

    「呃、呃這」柏謙躲閃靜宜尖銳的視線,自知理虧,支吾以對。

    「這一幕就這樣定了,不准抗議!」靜宜一錘定音,拍板定案。

    「嗯」柏謙沉吟一聲。靜宜先斬後奏的做法,頗有故事中主人的作風。他懷疑靜宜的態度變得強硬,是在寫劇本期間進入角色,受其影響,未有抽離。

    靜宜覺得過於強硬不太好,以柏謙的性格會招來反抗,於是和善地提議:「要不然,我們事先練習一次。」

    「不、不用了,到時就按照劇本所寫的去做。」柏謙表面神態自若,背後菊花一緊,心想:慘了!這下子蛋蛋是保住了,可是菊花不保了!

    閱畢劇本,柏謙有意回敬上次靜宜對他劇本的批評,於是就她所重視的劇情邏輯問題,向她發起攻勢:「怎麼又出現施氏莊園?這是我隨意捏造出來的,沒有想太多背景設定。」

    「我沿用你的故事背景,深化施氏莊園作為法外之地的設定,業務大大擴張,搖身一變,變成充滿罪惡、骯髒、暴力、剝削、壓迫於一身的地下集團。」

    「故事的世界觀太奇怪了吧?莊園、城堡出自西方設定,劇本卻出現東方元素和中式比喻。又東又西,龍蛇混雜,不倫不類,設定有夠不一致。」

    「那是距離我們現在的時空非常遙遠的時代,現在的知識和文化分門別類,保存成一筆開放又保守的記錄。未來的科技進步又落後,貧富懸殊使得貧者越貧,富者越富。富者擁有最新的科技和最多的資源,貧者則相反。落後的貧國充斥了人口販賣、奴隸制度等等過去特權階級享有的權利。人性的貪婪和無盡的慾望是不變的,所以這些極大罪惡之事總是有利可圖的,能夠謀取暴利。政府默默容許罪惡,貧國以維持國庫收入,富國以享受特權的滋味。於是,罪惡便悄悄在地下活動,縮在陰暗的角落裡。」靜宜一說起故事設定,就長篇大論,滔滔不絕,說個不停。

    「未來的社會好像跟現在沒有太大分別這樣的想像會不會太悲觀了?科技改善人類的生存環境,提升生活質素,總不會這麼極端吧?」

    「我反而覺得科技的發展會令社會環境變得兩極化,強者欺壓弱者、剝削弱者,榨取最大利益。雖然不見得每個人都會這樣做,但大部分人很難抗拒利益的誘惑,要求人放棄既得利益實在太困難了!未來的事情誰知道呢?我們對於未來的想像的不確定,正如往昔人們對於我們現在的想像,不準確又何妨?重要的是他們這樣想像的原因和背後的思想觀念。想像是自由的。」

    「嗯科幻設定能夠自圓其說就夠了。話說回來,我一開始就很奇怪,為什麼男奴跟主人見面後不去攻擊主人然後想辦法逃走呢?根據描述,他的體魄健壯,憑著體力的差距應該可以輕鬆扳倒身為女性的主人吧。」

    「這個問題可以有三個答案。首先,主人和男奴的體力沒多大差距。科技的發展縮小人種和性別的生理差異,使得女性和男性的人均體格和高度幾近一致。而且,主人愛好運動和狩獵,曾經是個驍勇善戰的將軍。功成後,鳥盡弓藏,她被賜予城堡主人的身份就退下來了,自成一角,不問世事。曾經熟悉的戰友因各種原因相繼離世或者分道揚鑣,永不相見。即使過著優渥富裕的生活,握有明哲保身的權力,主人只能每天在城堡裡眺望浩瀚的宇宙,懷念在星辰大海中結伴同行的旅程,追憶過去自由美好的日子,身邊卻已經沒有值得信任的人了。所以,主人的心是冰冷的,精神世界是封閉而停滯不前的。寂寞無聊時,就玩玩男人,打發日子過活。」

    「沒想到主人的設定挺詳細的,有這麼複雜的過去。那麼,為什麼主人要玩、玩男人?男人有什麼好玩?」柏謙終於將他內心最大的疑問說出來了。

    「本來主人無此喜好。施氏莊園為了擴大勢力,於是巴結主人,換取利益,就向她定期進貢男奴,以求結成一夥,形成利益共同體。主人本是一隻翱翔天際的獵鷹,曾經享受過飛越廣闊天地的自由,不會甘願困在一丁點的角落,於是鬱鬱寡歡,茫然若失,做什麼事也提不起勁。此時正好有玩物到手,不玩白不玩的,一試之下,還真有點樂趣,能夠為枯燥無聊的生活提供一點點調劑的趣味。」

    「那到底是什麼樂趣?如果故事背景所行的是西方封建制度,憑著主人的權力,可以在領地內呼風喚雨,誰也不能抵抗。換言之,領地內的人都是她的奴隸,那麼為什麼要玩男奴呢?」柏謙暗自竊喜,平時玩的歐美遊戲終於有用了。

    「就算是領主,也不能隨便虐殺領地的人,有損聲譽,引起民憤,不利管治,弊遠多於利。以主人的性格,不想引起無謂的麻煩居多。大概是幾近一致的處境吧,主人和男奴都是被困於一個固定的空間內,失去特定的自由。她在他們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所以主人想測試一下男奴的反應。偶爾出現如風中殘燭一樣,火光躍動不止息,表現得很想活下去的生命力,很能激發主人沉睡中的征服慾望。她會喚來狂風驟雨,摧毀這道微弱而頑強的燭光。」

    「這樣說來,主人不會對男奴有什麼特別的感情嗎?我是說,人與人之間相處日久,總有點情誼所在,人非草木,主人就真的隨便說丟就丟,不會覺得可惜嗎?哪怕是服侍許久的男奴?」

    「主人是屬於過去的人。她的過去是生命最光輝的一頁,她一切的情感皆存在於過去,體驗過最極致的歡樂,最沉重的悲傷,最不可饒恕的憤怒,最難以承受的痛苦。相比之下,領地內的一切於她而言,實在太乏味、太無聊了!她的過去已包含最美好的事物,因為已然失去,所以不斷追憶過去。她不會前進,即使玩弄男奴的過程中泛起一層情感的漣漪,最終隨著時間流逝而平伏下來,所以不會對身處的一切流露過多的情感。她在身退那天,便被冰封成一座獵鷹雕塑。」靜宜沉浸於主人的悲傷,彷似望向遠方,思緒飄向宇宙的盡頭,而後,無可壓抑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主人喜歡奴隸的可能性本來就很低,但是主人的設定完全斷絕了男奴的感情得到回應的機會,我覺得有點可惜真的沒有可能改變主人的心意嗎?」

    「沒可能。主人於男奴,是全世界;男奴於主人,是全世界中的一粒塵埃。這是他們的差距,主人不可能對男奴動情。」

    「這樣有夠不浪漫等等,剛才我們說到哪裡去了?之後的討論好似扯得太遠了啊!我記起來了,你前面所說男奴不反抗,還有其他的原因?」

    「男奴不反抗的原因嗎?我想想看第二個原因是精神意志的優勢。剛才我說過了,主人冷酷又無情,擁有多年戰鬥經驗,而且處於自己最為熟悉的環境,佔主場之利,信心十足,在打鬥方面極有優勢。而男奴過了多年的奴隸生活,精神脆弱而萎靡,行事閃縮又畏葸,缺乏鬥志和勇氣,一開始的氣勢已經輸人。勝負高下立判。」

    「這個挺合理的,還有嗎?」

    「還有最後一個原因,你以為陌生房間會沒有機關嗎?主人可以用聲音控制房間內的道具和機關,之後的調教會突然出現道具也是這個原因。」靜宜頓了頓,朝柏謙眨了眨眼,「你想知道有什麼機關嗎?」

    「不用了,不用就這方面繼續說明。」柏謙暗自猜想,反正不會是什麼好東西。

    「這些設定都令故事變得更加合理,可是」柏謙狡黠一笑,為靜宜落入自己設置的圈套裡而沾沾自喜,「劇本裡沒有寫出來啊!讀者怎麼會知道故事背後有如此詳細的人物背景設定。」

    「即使讀者不知道背後的設定,也不影響對故事的理解。劇本有留白的藝術,不會解釋全部細節,而是留下懸念,啟發讀者思考和討論。這些詳細設定算是給有興趣深究的讀者一個官方答案。」靜宜不慌不忙解釋設定的用意。

    「嗯」柏謙無從反駁靜宜的辯解,原本欣喜的好心情驟然而逝。

    靜宜就此補充說明:「我習慣邊寫故事邊想設定。這次的劇本不過是整個系列的開場,我還有第二部、第三部劇本還未下筆。相同的故事背景,不一樣的人物形象,更多的劇情細節,構成更加龐大的世界觀。」

    「還有第二、第三部?不用我演出吧」

    「我仍未寫,你不用這麼擔心啦!劇本而已,又不一定需要演出。」

    柏謙不甘落入下風,忽而想起一個疑點,於是繼續跟靜宜討論劇情:「你說主人不會對男奴動情是因為主人的過去埋沒了她的情感。可是,主人以前不是跟男奴見過面嗎?還是男奴自作多情而已?」

    「不是,他們之前沒有任何交集。施氏莊園會洗除男奴過去的記憶,重新植入捏造的虛假記憶。人在痛苦受虐的極端狀態中,為了逃避和減少痛苦,會用盡各種方法製造快樂,壓抑自毀的傾向。他在極度痛苦中,把虛假記憶和目前的狀況非理性地糅合成一個自圓其說的故事,以增強意志力熬過過度的痛苦和不堪。」

    「這麼高科技!沒想到男奴的記憶是假的那麼他對主人一見鍾情也是假的嗎?」

    「是的,他為了逃過痛苦,才產生對主人的依戀情感,一切都是幻象。」

    「我倒覺得是真的。他一開始拒絕服從主人的命令,是因為早已愛上主人,希望主人能把他當作人一樣平等對待,希望主人看得起他,獲得主人的愛。」

    「不是。男奴的虛假記憶和過去生活都是男性居多的環境,以前的主人都是男人,眼見的女人是比他低等的奴隸。後天習得的觀念使他心底裡瞧不起女性,拒絕服從女性的命令。他們所在地方的觀念是傳統保守的,維持岌岌可危的秩序。」

    「我還是覺得男奴對主人的情感是真實的,不然他就太可憐了,人生什麼的都是虛假的。」

    「我就想強調這份虛假。乍看之下,主人無情,男奴有情。實際上,無情是真實,有情是虛假。對比之下產生強烈的諷刺效果,也令男奴的墮落心理更有淒愴的悲劇美感。」

    「這也太」柏謙驚訝得說不出話來。雖然不想承認,但是男奴墮落的心理描寫得比他寫的女僕合理多了。

    一番激烈的爭論過後,柏謙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卻說不過靜宜,無法更改劇本。於是,他暗自決定臨場發揮,即興演出,改寫劇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