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隙风(三)

    

隙风(三)



    怎么是我来救场?纪炅洙很莫名其妙,你跟阮姨娘是吵架了吗,她看起来很难过。

    嗯,她不知道我被校园暴力,大概是想跟我吵架但又不知道怎么面对我,就,她总觉得是她的错,我说不了她。阮厌跟在纪炅洙后面,依旧慢吞吞的,她跟着纪炅洙有安全感,不过她给你打电话,我没有想到。

    我也没想到。

    纪炅洙仰着头转述当时的情景:姨娘先问了我知不知道你被欺负,我说知道,然后问我是谁,我说阮厌自己不提,好像是同班同学,她就很自责,跟我说从来不知道你的酸楚远在她意料之外,但这个问题还得你自己跟她谈。

    阮清清逃避是因为她不敢在阮厌面前哭,她俩关系缠着密密麻麻的线,互相抹不开面,阮厌更不愿意深究自己被暴力的过去,那不是拿刀剜她的心吗?

    阮厌闷闷地嗯了声:妈妈就跟你说了这个?

    她对我态度有点变化,阮姨娘以前非常防备我,现在反而愿意跟我讲你的事了。纪炅洙猜因为阮厌的经历打破了阮清清对纪炅洙的坏人滤镜,他要真想做坏事就不必跟她交朋友了,她说你肯定不愿意跟她讲,两个人就要闹别扭,先让我替她说句对不起,然后就是你要是再被欺负怎么办?

    就,可能,上大学就好了吧。

    所以你还要忍吗?还是指望他们迷途知返?

    因为阮清清特意嘱咐过阮厌没有吃晚饭,所以纪炅洙把阮厌领出KTV后绕远路带她来了上洋洲美食街,现在正是年轻人出来玩乐的高峰时间,一条街道都亮如白昼,食物的酥软香气混杂着飘入阮厌的鼻子。

    比起你和你妈妈,我更关心你的问题,你当缩头乌龟不是一天两天了阮厌。

    阮厌觉得纪炅洙要训话了,委屈着眉眼悄悄瞥他:可,我饿了。

    她说的是实话,原本无所谓,但一闻小吃的味就受不了了,肚子咕咕叫。

    你要吃什么?

    阮厌没来过美食街,不知道这里卖的什么好吃,而且总觉得量不大价格却奇高,一边走一边纠结:好像什么都很好吃。

    你再这么犹豫就该吃明天的早餐了。纪炅洙看不下去,一份脆皮年糕,嗯,你再买份关东煮吧。

    他一边说一边递钱,阮厌忙拦住他:是我买才对吧。

    我请你。顿了顿,纪炅洙似乎觉得说服不了阮厌,声音低了八度,有点流里流气的,请你尝尝我当时亲厌厌时候的好吃。

    阮厌脸顿时红透了:不要脸。

    纪炅洙笑了下,装模作样:喝奶茶吗?

    不喝。阮厌仿佛跟他置气,奶茶太腻了,甜得黏嗓子,我不喜欢喝奶茶。

    果茶也不行吗?

    果茶应该还行吧,没喝过。其实奶茶也只是喝过一次,这种消遣的非必需品阮厌很少买,你花的钱也太多了吧,我吃不了那么多。

    我们俩这才说了几句话,你年糕都差不多吃完了,这还叫吃不了太多啊。

    阮厌拿着最后一根年糕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但不是因为纪炅洙打趣她:那你饿不饿,这给你?

    要喂。

    阮厌抗议:你太过分了吧。

    她声音软糯,没半点威胁力,纪炅洙反而如受了口诛笔伐,晃了晃替她拿的零食袋子:我当苦工当然要报酬,你现在顶撞我真的越来越心安理得,之前连我碰碰你都哭。

    你那是碰我吗?分明是强吻,况且你那动不动就发火的暴躁性格谁敢惹得起,再说我也没顶撞你。

    所以说她真胆大了,纪炅洙递给她零食袋子,顺便低着头咬了口年糕:你不给我就只好自己来了。

    话是这么说,但听着怎么这么奇怪?

    阮厌真饿着了,关东煮也渐渐见底。

    纪炅洙一路走来情绪都很愉悦,且阮厌能感觉到他那种愉悦跟之前不同,以前是一阵一阵的,浮于表面还善变,现在就像个正常人,应该是药物起效了。

    她啜着果肉,听纪炅洙在旁冷不丁地开口:对,你还没回答我,你今天在KTV遇见谁了?

    阮厌心里一跳,鹌鹑似的:就你不认识的同班同学啊。

    你说出名字来我不就认识了?

    高三关于阮厌的流言也很多,可见不能指望阮厌以暴制暴了,但他的猫没有别人欺负的份。

    就,赶快转移话题,阮厌眼睛四处瞄,哎,你看那,关门了。

    她指的是上次聚众赌博的杂货铺子,这个点本该灯火通明,如今却黑漆漆的,大门紧锁,还贴了封条。

    纪炅洙不以为意:被举报,被查封,被抓进去了。

    你怎么知道。

    举报的人是我。

    难怪阮钊钊最近都不来了,原来是避风头去了。

    纪炅洙看了眼天上群星闪烁,明天还要上学:话题转移完了吗,聊正事?

    阮厌没辙:就,一个女孩子,叫赵茹。她叹了口气,大家都是学生,虽然他们很恶心,但被狗咬一口总不能咬回去吧,我不太

    自我安慰的话就不用拿来敷衍我了。

    阮厌噎了下,低着头攥衣边:对,我懦弱,我承不起可能变本加厉的后果,这个理由算敷衍吗?

    纪炅洙转过头看她,虽然没看清她的表情,但听语气是被自己的话伤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借钱买的监听器和录音笔该是用在他们身上,所以我以为你有计划,我不觉得你懦弱,厌厌,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你迟迟不动手。

    阮厌停下来,她很难受,她呼吸像被团棉花堵住了:有一个女孩子,叫韩冰洁,她爸爸跟妈妈关系破裂,爸爸在外包小蜜,还是我妈妈的,客人。

    然后她妈妈很,我不知道怎么形容,她妈妈心理非常扭曲,只要韩冰洁不顺她的心,甚至只是筷子摆反了,她就崩溃地喊骂,摔东西,好几次都把我监听器喊炸音。

    她是最欺负我的一个,但她最近没有上学,因为爸妈吵架了,她妈气疯了,说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然后就,然后她把她亲女儿从楼上推下去了。

    阮厌看纪炅洙一眼。

    我从监听器里听到了全部过程。

    我很恶心她,但出事的时候我第一反应是难过,她欺负我是因为她知道她爸爸嫖我妈妈,然后报复我,这是她的错,但同时她也是受害者,某种程度,我觉得她很可怜。

    我现在也不知道她还活着没,我想她应该得到报应了吧。阮厌把垃圾扔掉,似乎还想细说,但又忍住了,她有一种困惑又不甘的复杂表情,我从没原谅过任何一个欺辱我的人,最好他们现在就死,我只是因为这事有点改观,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纪炅洙哼了一声:我可不这么想。

    阮厌知道他在为自己鸣不平,心里偷偷笑:好了,我努力不去想的事你就不要戳我伤疤了,对了,你病情怎么样,没有再发作吧。

    纪炅洙沉默一下:挺好,没发作。

    但他表情一看就隐瞒了什么,阮厌不相信:真的?

    真的,很好。纪炅洙揉她头,你赶紧回家吧,小心明天起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