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谈判（上）

    秀家期望和平的态度早就已经晓誉天下了，而背后更是有天皇的许可和背书。

    而大坂方面的行为不仅仅是为即将到来的和平蒙上了阴影，更像是给在秀家的脸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如何能不让秀家感到震怒呢！

    作为和平的主要组织者，并不是说说就算了的，必要的时候必须亮一下肌肉，才能证明自己有足够的实力中介两方。

    此前1日之内控制山城国各处只是打了一侧措手不及，这次秀家是明晃晃的调拨主力击破大坂西侧的防线。

    隔着木津川与久御山城向往的八幡山城在秀家的策划之下仅仅1日宣告落城，随后便是枚方、高槻等城。

    茶茶寄以厚望的东摄津防线总指挥仙石秀久，在秀家优势兵力和顶级指挥之下，原本信誓旦旦的防线被打的千疮百孔。

    直到5日之后秀家将本阵从京都移至饭盛山城，作出要对大坂城总进攻的态势，大坂方面的态度这才软化下来。

    这次来面见秀家的使者的规格就要高很多了，他是演义中太阁秀吉的好兄弟，秀吉武士道路上的引入人，在关键的时候为了大义撤离贱岳战场，临终之际托孤的肱骨之臣——前田利家。

    秀家对他的感官说不上多好，但是这样一位出身信长时代的老臣多多少少会给予一些尊重。

    他来饭盛山城的第一目的依旧是说服秀家加入到对秀次的攻伐中来，为此大坂方面为秀家开出了非常高的封赏。

    “关东上野、琦玉、武藏、相模、上总、下总、安房、常陆、茨城、下野10国安堵，四国尹予、赞岐两国安堵，合计12国约360万石领地，晋位正二位右大臣，授关东将军开幕关东，关白元服之前后见总督政务之职。”

    用前田利家的话术来说“这是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恩赏，大纳言若是接受这份条件，便是位极人臣与丰臣宗家共享天下也。”

    然而就是这样的条件，却被秀家无情拒绝了。秀家依旧咬死自己不是为了这些来的，自己只是想要天下重回和平，以此保证关白死前统一的天下不被分裂而已。

    开玩笑，且不提这么奇葩的条件到最后茶茶方面还认不认账，失去了秀次作为牵制自己就必然会成为大坂朝廷唯一的对手了。

    现在给你开出的条件看起来很美好，合计360万是领地，甚至接近全国知行第的1/5了，但是大坂方面所要的是秀家向大坂方面臣服的态度。

    你看其他所开出来的什么“后见”，什么“右大臣”都是丰臣关白公武合体体制下，家督身份之下的存在。

    若是秀家接受了这份条件，在大坂的秀利在身份上对秀家有着天然的压制。今后元服之后，再学秀吉号召天下大名来一次小田原征伐，拿秀家立威也不是不可能。

    而到那个时候秀家又有什么呢？手上的好牌都被换成这360万石领地和虚无缥缈的官位了，如何面对天下大名的群起攻之？

    可以说这条计策是茶茶到目前为止打的最漂亮的一张牌了。

    就连前田利家在出发之前都对此信心满满认为无人可以拒绝这样的诱惑。

    所以当秀家明确拒绝的时候，前田利家看待秀家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他发觉自己有些看不透眼前的这个青年了。

    “今日既然由我代表大坂方面出面，殿下这边有任何想要提的条件都可以于我说，我自然会带回给淀夫人的。”

    而秀家的回复依旧是：“此次本就是一场误会引起的，事到如今已经席卷了天下许多大名。况且天皇昭命早已下达，还是双方早些摈弃前嫌的好。”

    前田利家见秀家软硬不吃，只能放弃了继续利诱他的想法，转而向其询问起他对议和后天下政治的态度。

    秀家自然清楚他所要听的是什么，于是对着他说道“目前没有证据证明，君父的死确实和淀夫人有关，既然如此拾丸作为其唯一有血缘的儿子继承其位是合理合法的。”

    这是一个大基调，秀家在从朝鲜返回之前就已经定下。如今开口说与前田利家听，也是为了让其新安自己真的不是为了推翻拾丸的统治权来的。

    事实上这也是茶茶最想要听的话，只要拾丸的统治权被保证，其他的都可以谈下去。相反若是秀家或者秀次这边有任何人想要上位，那么便没必要谈了，让他们直接动武来大坂拿就是了。

    但是前田利家这口气还没有松多久，秀家就继续说道“拾丸继位关白是应有之意，但是丰臣家的主母是北政所殿下，就算是要督政也应该是由北政所来。您说是吗，中纳言殿下。”

    听到秀家说出的这个条件，前田利家心头就是一颤，尽管和茶茶正式的交流并不多，但是短短这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已经基本摸清这个女儿了。

    她是一个对权利极其迷恋但对自己却不自知的女人。让她放弃到手的权利，让给和自己斗争了半辈子的女人，自己反而要去选择出家。

    这对于她来说就好似剥夺了她儿子的继承权一样难受，前田利家甚至都不用去询问茶茶的意见，在这里就可以回答秀家“这是不可能的”这一答桉。

    但是眼神瞥了一眼正襟危坐在秀家一旁的小早川秀秋和浅野幸长，他还是没有直截了当的对秀家予以回应，只是表示自己会将这份意见带回去。

    小早川秀秋是北政所宁宁血亲兄长的儿子，而浅野幸长是其养兄的儿子，同时也是她亲生妹妹的儿子。

    秀家在饭盛山城召见自己，为什么别的大名不叫偏偏叫这两位旁听？

    别听秀家说什么“丰臣之事既是家事也是国事，我们先以家事而论”大道理一套又一套的。

    在前田利家看来，秀家作为从小挂在宁宁名下的养子，这是再替自己的老母亲出气啊！

    关键他前田利家和宁宁关系本来不算差，之所以出手帮助茶茶，只是他出于受秀吉所托帮助照看拾丸母子的请求罢了，尽管这对关系中的“子”已经从秀昭换成了秀利。

    若是他在这里当着小早川秀秋和浅野幸长的面，直接说出这不可能的答复，他们转头告诉宁宁，宁宁才不会贯这是你摸清了茶茶这个女人的态度直接给出的答复呢。

    她只会给你前田家打上近江派的标签，当做敌人来对待。

    “为了更好的维护丰臣家的统治，丰臣家职权体系需要进行变动。虽然北政所有监政的权利，但是主持政务的应该是由拾丸公子的后见来担任。”

    前田利家听到秀家给出的这个要求心道“狐狸尾巴终于漏出来了。”他本能的以为秀家还是想要掌握朝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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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坐在主座的秀家才不会理会他在想什么，继续在上面讲述自己的想法“此事影响颇大，纵使最后实现了和平，大坂与岐阜两边也要各自作出惩戒。”

    “大纳言此言有失偏颇了吧！”前田利家打断秀家的要求说道“你要惩戒岐阜我尚且可以理解，你凭什么对大坂方面作出惩戒呢？大纳言是不是没有摆正自己的态度？”

    “东西两军在播磨、摄津大打出手，要知道这可是京右啊（古代地图上南下北左东右西）！”秀家对着前田利家的话反驳道

    “大坂城内的秀利殿下虽然已经元服，但是说到底就是一个三岁的孩童，他的母亲淀夫人久居深宫他们懂什么道理？

    闹成如今这番模样中纳言敢说朝内没有佞臣作祟吗？大坂方面我们自然不能进行处置，对于造成此番结果的佞臣难道还不能处置吗？”

    前田利家被秀家的话怼的哑口无言，只能向其询问秀家心目中处置的名单。

    最终的名单秀家肯定是不会吐露给他的，只是对着他说道“此事自然不是我一言而决的，需要等到大老、中老和十人众们到齐之后再做商议。

    只是有一点我是肯定的，像小西行长这样，天皇议和昭命明确下达许久，半个月期限早已过去，依旧展开攻伐的家伙若是不送去六条河源，天皇的昭命效力和在呢？”

    六条河原是日本处置政治犯的地方，保元之乱中的源为义、平忠正，平治之乱中的源义平、藤原信赖，治承·寿永之乱（源平合战）中的平能宗、藤原忠清，山崎之战中的斋藤利三，以及原本历史上关原之战中的石田三成、小西行长、安国寺惠琼，大坂之阵中的长宗我部盛亲、丰臣国松等丰臣方的残党等着名的武将和政治家在这里迎来了临终。

    处刑后，他们的首级全部暴露在三条大桥边上。另外，平宗盛、平清宗父子在近江国被处刑后，在六条河原被曝首。

    不要看日本大名武士之间攻伐砍杀数不胜数，大多都是战败之后的切腹自裁，毕竟大家祖上都是亲卷，多少会顾及一分武士的情谊。

    即便有少数要被斩首的，也都是在本国直接处置了，只有身份及其特殊的人才会被判在六条河原除斩。

    所以有的时候后世的网络武士们也会以此互相嘲弄：“你连在六条河原被斩的资格都没有。”

    小西行长的身份本身是没有资格在六条河原被斩杀的，可是秀家给他套了一个大帽子，那就是违反天皇的昭命的主犯！

    这口锅一旦扣在了小西行长的头上，他也只能被送到六条河原斩首了，也算是无形中光宗耀祖了一回。

    听到秀家要让小西行长在六条河源“殿下要处置小西摄津守吗？可我听说小西家与您颇有渊源啊。”

    小西行长的父亲小西隆左是备前出身在和泉界经商的有名豪商，本来是宇喜多家的御用商人，但是他们家一心想要做武士。

    宇喜多直家最后也给他开了口子，但是一直都没有给予其重用，知行什么的更别说了。

    小西行长此前负责宇喜多家与羽柴秀吉的联络，一来二去就和秀吉搭上了线。

    后来借着水淹高松需要钱修筑堤坝的机会，小西献上家财给秀吉得到了秀吉的赏识（不然你们以为筑堤需要的几万贯哪里来的），此后小西行长就成为了秀吉的近侍。

    可以说小西家本来是宇喜多家的家臣，后来转投了丰臣秀吉，并在秀吉麾下成为肥后近17万石的大名。这也是前田利家口中“渊源”的由来。

    以前的时候，秀家也经常借着这个关系和小西行长拉进关系，毕竟之前的目的不一样，他需要小西这个忠诚的帮手。

    但是向情势变了，目的也变了。小西的存在成了秀家事业上的绊脚石，自然是要被清除的对象。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秀家的面前，秀家又怎么可能放弃呢？

    而此时此刻当前田利家再次提及自己和小西行长的渊源的时候，秀家面上立刻露出了不愉的表情。

    坐在一旁的小早川秀秋看到秀家脸上的表情之后，便明白秀家不喜欢将自己和小西行长扯上，便替秀家出声道“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和我家兄长扯上关系。

    小西家离开宇喜多家都已经15年了，中纳言难道要将已经离叛主家15年的逆臣犯下的错事，还要怪罪到原主家身上吗？”

    前田利家自然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他提到秀家与小西行长的渊源，不过是试探一下秀家对此事的坚决度罢了。

    结果没想到的是反而被小辈怼了一句，看到开口的是小早川秀秋，他连忙摆手说道“怎么会呢，金吾殿下过于敏感了啊！我只是受人所托而已，并不不是参与骚乱的祸首啊，不该对我有这般敌意啊！”

    说道前田家自己身上的时候，前田利家沉默了片刻，将最后一个问题留给了自己：“我还有一事想问大纳言殿下，此战之后前田家会被如何处置？”

    秀家其实是想要砍前田家一刀的，但是这一刀现在还不是暴露的时候，还得稳一稳这个在丰臣家内拥有不小政治影响力的老人。

    所以秀家是这么给出答复的：“啊？中纳言在和我说什么话？前田家有什么问题吗？”

    秀家是刻意回避前田家的问题，最起码他不会在这个节骨眼给予回答。而前田利家则认为秀家是故意的在和自己回避问题，想要对前田家的操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错误的理解的秀家的意思，反而对秀家给出的回答颇为满意，笑嘻嘻的对着秀家说道“殿下这边的意思我已经收到，我会如数带回大坂的。殿下请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算拼了这条老命我也会尽力斡旋淀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