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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二十一章关系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稳固的关系。”闵庭柯低声道,“正所谓人心隔肚皮,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何况只是舅甥的关系?曾绍权这会儿没有自己的儿子,所以才会极力辅佐侄子和外甥,但要是他将来自己有了儿子呢?他还能大公无私地拉拢外人,将儿子撇到一边去?”

    常安道,“曾绍权都这个年纪了,还能有儿子吗?”

    闵庭柯道,“这怎么好说?要是哪一天真跳出个儿子来,这微妙的关系自然而然就被打破了。何况就算曾绍权这里不出事,谁又能保证管泊远和曾铭伟不出事儿?”

    常安想了想。“以管泊远的脾气和秉性,倒不像是会起幺蛾子的主。反倒是曾铭伟,是在个不安生的,曾绍权要是不好好管教,将来必然要出事。”

    闵庭柯道,“哎,这是曾绍权该去烦心的事儿,咱们操什么心?不管谁做上海的市长,闵家仍旧和从前一样,只要别来我的头上动土,那就一切安好。谁要是触碰了闵家的利益,不管姓管还是姓曾,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常安想到闵庭柯抵达广东第一件事便是面见曾铭伟,两人唇枪舌剑谁都不肯退后半步,最终还是曾铭伟认清现实,不敢妄动,将闵家的粮食还了回来。

    不过以曾铭伟的脾气,这件事肯定不会善了,将来必有后招,闵家还得早做准备才是。

    常安好奇地问道,“六爷,您和曾铭伟都说了些什么?他怎么会答应把到了嘴边的熟鸭子还回来呢?”

    当时两人谈话的时候,身边没有任何人服侍,常安直到此刻也不清楚两人是如何谈判的。

    闵庭柯道,“其实也没说什么,我只是告诉曾铭伟,如果他强行要收这一批粮食做军粮也不是不行,但闵家随后便会退出广东,将十三行低价抛出。”

    常安震惊地张大了嘴巴。

    十三行在广东当地几十年,一旦退出,不但对闵家损害极大,当地的商界想必也会大受震动。

    这可是自损八百伤敌一千的计策。

    不到万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的。

    闵庭柯继续道,“曾铭伟又不是猪脑子,他听我这么说,自然要估量一下究竟是粮食重要,还是广东商界的稳定重要。要知道……十三行一旦退出,闵家在上海必然要有动作,到时候管泊远这边也会脱离掌控,对于曾绍权来说最重要的两地接连出事,曾铭伟承担不起这个责任。这件事他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料定他没有别的办法,这才敢挺直了腰板和他对峙。”

    常安道,“难怪您会信心十足,丝毫都不担心呢。”

    闵庭柯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大不了不做广东的生意就是了。损失自然是有的,但也不是没有好处,只是闵家要缓上几年,无形中给了旁人家喘息追赶的时间。好在曾铭伟还算聪明,立刻便答应归还粮食。不过这件事终究是驳了他的面子,以他那睚眦必报的性格,将来必定要找补回来。我已经想好了,回头就拿出这批粮食的三成,大大方方地送给他好了,算是还他一个人情。”

    常安道,“这……有用吗?”

    闵庭柯道,“曾铭伟的胃口大着呢,在他这里当然没用,但我又不是做给他看的,我是做给广东商界其他人看的。曾铭伟既然能强占闵家的粮食,之后也能强占其他人家的,我把能做的都做到了,曾铭伟要是还咬着闵家不放,其他人家也得掂量掂量,将来轮到自己时,是不是也有闵家这个实力。一旦商界震动,就算曾铭伟手握重兵也一样没用,难道他还能屠杀老百姓不成?”

    常安了然地点了点头,“六爷这招高明!”

    闵庭柯道,“曾铭伟是个莽夫,既然得罪不起,最好的办法就是哄着他,适当地给些好处,总是别把脸撕破了就好。但他若是给脸不要脸,以为闵家软弱便可以予取予求,我也不介意亲自下场和他过上两招,教教他人情世故。虽然枪杆子比嘴巴好用,但终究还是没有钱来得实在。”

    常安道,“何况还有洋人呢?曾铭伟要是真敢逼得太狠,想动闵家的利益,洋人这边也不会答应的。”

    毕竟洋人和闵家也是互惠合作的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

    闵庭柯不屑地冷笑了一声,“洋人?常安啊,你也太天真了。你不会以为洋人真的和咱们一条心,遇到事情会义无反顾地跳出来支持保护你吧?正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洋人看热闹不怕事大,他巴不得天下大乱,好趁机从中获取好处呢。如今闵家能够给他们利益,他们这才会与我称兄道弟,可等到闵家没有利用的价值后,最先翻脸不认人的也一定是他们。指着洋人为我们出头,还不如趁着这个时间,让闵家更加强大,强大到别人无法撼动,就是洋人行事之前也得思量思量,那才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

    常安低头沉思起来。

    闵庭柯道,“算了,你慢慢地琢磨去吧。俗话说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你得明白这个道理才行。洋人能靠得住,母猪都能爬上树。”

    常安总算明白过来。这些年闵庭柯虽然和洋人走得近,但也不过是虚以为蛇,相互利用罢了。

    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常安惭愧地道,“六爷,我以后一定擦亮了眼睛,不会再这样轻信他人了。”

    闵庭柯笑了笑,沉默着不再多言。

    天明时分,车队进入城镇。常安忙着去给周老四一行人采买衣裳,此地不算太大,成品衣裳也不多,几乎把全镇都走遍了,衣服还是没有买够,而且大多都不合身。常安便吩咐随行之人,拿出了不穿的衣服,勉强让周老四这群人换了装扮,暂时将就一下。

    镇上的落脚之处也招待不了这么多人,闵庭柯便吩咐常安,将人分成了几波,安排在了不同的驿馆之内。

    大家赶了一夜的路,都累得不行,简单洗漱后便休息去了,只留了少数人盯梢放哨,喂马执勤。

    等到了下午时分,闵庭柯睡好了觉,起床吃过饭,便让人将周老六叫了过来。

    周老六睡得不怎么实诚,一方面是激动,一方面又担心得很,勉强眯了一会儿,便被底下了兄弟招呼过去一起商量对策。

    听闻闵庭柯有请,他赶忙跑了过来。

    闵庭柯正在阴凉的棚子下喝茶。

    周老六大咧咧地坐了下来。

    闵庭柯轻轻地瞄了他一眼。

    一旁的常安小声提醒道,“家主没让你坐,你便不能坐。”

    周老六急忙站了起来,“对不住……我是个粗人,自在惯了,突然成了人家的手下,一时还有些不适应。”湊湊的北枝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