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6 歃血为盟

    一位接着一位，直到第十二位也饮过鸡血，仙娘这才又将瓷碗重新递到龙兰手里。

    大约川南土司盟誓的先后顺序,除了仙娘要饮第一口之外，越到后面的人地位越高也越重要，所以龙兰才喝了最后一口。

    仙娘从龙兰手中接过瓷碗，将碗高高举过头顶，又用川南土语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些什么话。

    萧文明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这些话的含义，应该就是在向天启誓，说是今日的盟约极为重要，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理由，谁敢背信弃义，便是得罪了神明，天人共愤、人神共诛！

    现代的人学习了科学知识,都会有迷信心理，更何况是古代人了。

    而这些愚昧未化的川南土人更是如此。

    至少在现在，仙娘的誓词对他们有极大的威慑力，让这些人一个个全都低着脑袋，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反而让萧文明感到放松。

    在经历了艰难险阻之后，他总算是争取到了川南十三家土司的支持，总算是在康亲王的腹心之地扎下了根！

    正在萧文明感到庆幸的时候，龙兰将刚才那只碗递到了他的面前：“爵爷你也一道饮一口吧！”

    这剩下的小半碗鸡血，经过了这么多道手的传递,过了这么长的时间，颜色都已经发黑了，气味也好闻不到哪里去，但是这一口血萧文明是非喝不可的。

    龙兰不递上来还好，一旦递上来了，那就是萧文明不给龙兰面子，又看不起在场的所有土司。

    萧文明也就只能捏着鼻子把血喝了下去。

    别说，川南的土鸡质量就是好，这一口血腥气是腥气，可喝下去居然还带有一丝丝的甜味，大约就和萧文明现在的心情差不多。

    龙兰见萧文明喝得干脆也十分高兴，举起那只空碗高高举过头顶，用川南土语冲着那些土司说了老大的一串话。

    萧文明后来才知道是龙兰在告诉那些土司：萧文明现在已经是川南十三家的盟友了，而他同康亲王有着深仇大恨，从此之后，川南十三家就要帮着萧文明一同去打康亲王，违抗此誓者，便也是背离盟约，天人共诛！

    老实说，单凭今天的这一场仪式，就要让十三家土司结成一条心，去对付看似强大的康亲王，其实并不十分现实，见他们的表情，似乎对于龙兰的提议也并不是十分热衷。

    但现在好歹也有了一个由头，只要在对抗康亲王的过程当中，给他们看到自己的实力，并且给一些好处——一些实打实的好处——那么也就有了收服这些土司的办法。

    盟约已成，就在一天之前的种种恩怨，也就暂时被放下了。

    龙兰自然有美酒佳肴款待这些参与盟誓的各家土司——喝了鸡血，大家都成了自家兄弟，几杯云龙寨自酿的土酒下肚，各种言不由衷的话也只管说出来好了。

    但是龙兰远远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天真。

    盟约和酒宴结束之后，他并没有轻易的放这些土司回去，而是让他们派人传命，将自家的主力兵马全都召集到云龙寨的山下，听从萧文明的指挥，立刻就要开始对康亲王的作战行动。

    其实按照萧文明的打算，川南十三家土司，更多起到的是一个辅助的作用，对付康亲王的主力还是要依靠萧家军，以及曹瑞和任当思的兵马。

    在此前提下，这些土司应当是尽量分开作战才更好，只有这样才能尽可能的分散康亲王的兵力，也才能够给萧文明的主力人马，足够多的自由活动的空间。

    但是龙兰显然要比萧文明更加了解这些土司，知道这些人可没一个能信的过，只有趁着现在自己强势的时候，把兵力从他们的山寨里调开，才能免生意外，免得节外生枝让今日的这番努力全都泡汤了。

    各家土司的头人全都被以招待之名，暂时扣押在了云龙寨，那么他们自家的人马，也不能不就范，也就只能听从号令，聚集到了云龙寨的山下。

    十二家土司有强有弱，实力各不相同，但是每家土司凑个七八百人的队伍还是不成问题的，一时之间云龙寨的山脚之下，聚集了得有上万人的队伍。

    原本此处是大片的山地和密林，能够驻扎的地方就不很多，一时之间拥挤得就好像一座繁华的城市，想迈开步走几步路的空间都没有。

    但是这么多人马聚集在一起，也不过是暂时而已，过不了多久，就会有萧文明指派，去实施各式各样的军事行动。

    云龙山下一时的混乱，倒对萧文明及其附属的人马造不成多少影响，原本他们因为来的最早，早就占领了最佳的位置。

    然而寨主龙兰却说萧家军住得辛苦，执意邀请他们到云龙寨上居住。

    此刻各家土司的人马已经齐聚，军事行动就要展开，这时候换地方驻扎必要性不是那么太强。

    但是萧文明现在就在川南土司的地盘上，龙兰现在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十三家的盟主，她的面子不好不给，便也只能客随主便，让自家的兄弟收拾起各种物件，便要上山去改换一个驻扎地。

    临走之前萧文明还特意多问了一句，问一问曹瑞和任当思的兵马，要不要一道上山去驻扎？

    龙兰却说：山上地面不广，也就只能给萧家军住宿了。

    看样子龙兰对萧文明对萧家军还真是高看一眼，这也属实是盛情难却。

    因为在山巅云龙寨上居住的都是女子，上了山，萧文明还刻意关照，叫弟兄们恪守军纪，不得有半点出格的行为，否则便要军法从事。

    对于别的军队而言，再次强调军纪是有必要的，可对于萧家军，就显得有那么一些多此一举了。

    原本萧家军的军纪就极好，而其中大多数的子弟，也都已经成家立业，见了女人当然会心动，这也是男人的本性，但真的做出违抗军纪的事，这也是绝不可能。

    然而萧文明的话刚刚说完，却听龙兰在他耳边低语道：“爵爷且慢这样说，我正要问爵爷借一样东西。”

    萧文明这就搞不懂了。

    原先收买龙兰的时候，就是自己拿出来的真金白银，这位龙寨主都看不上，现在居然要向自己借东西，也不知他想借些什么……

    并且这件东西早不借晚不借，偏偏在萧文明宣布军纪的时候借，难不成又有什么关联吗？

    虽然心中带着几分疑惑，但是该慷慨的萧文明还是要慷慨一些的：“龙寨主要借什么东西？尽管开口，就是我现在身边一时没有带着的，将来也一定会想办法补齐。”

    这时萧文明甚至做好了龙兰开口向自己借用火枪火炮的准备了。

    如今萧文明正是要争取龙兰支持的时候，更是同一战壕里的盟友，萧文明就是再舍不得也就只能借啊！

    不过借给他们问题也不大，看川南十三家土司生产力十分有限，就是把火枪火炮的原型借给他们，甚至手把手地教他们如何制造，他们恐怕也没有制造火器的技术能力。

    原本这是一个十分严肃的话题，不成想萧文明这话却让龙兰脸上一红：“我想向爵爷借的是，借的是，借的是男人的种……”

    “借种？这话是什么意思？”

    龙兰又接着解释：“萧家军的兄弟威武雄壮，打我川南狼土兵简直易如反掌，若是兄弟们将种借给我云龙寨，那么我们云龙寨里的女子将来生下来的孩子，也必然像萧家军一样的厉害，所以我才请弟兄们上山来，来把种借给我们云龙寨。”

    龙兰把话说的这么实诚，让萧文明也感到不好意思，一张脸羞红得就像是田里的烂番茄。

    然而转眼他便想明白了——云龙寨这边还是母系社会，并没有一夫一妻的婚姻制度，繁衍后代靠的是走婚制度，也就是外乡的一大帮子男人，集中到云龙寨上同山寨里的女人交配，交配结束后，这些男人便立刻下山，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便同他们没有关系，由山寨里的女人负责养大。

    而生出来的孩子——不管是男、是女——就只知道母亲，而不知道父亲是谁。

    这就是典型的母系氏族社会。

    在这个交配的过程当中，云龙寨也是很有选择的，只有那些强大的土司部落的男人，才有机会同云龙寨的女人交配，那些弱鸡和手下败将就只有接受嘲讽的份，怎么可能还会有生殖权呢？

    而前几天萧家军在云龙山下，没有折损一兵一卒，便降服了合伙作战的六七家土司，这样的战绩显然是把龙兰给打动了。

    那一刻，她就已认定，萧家军的兄弟是世上最强悍的男子——按照后世地说法，就是有着最优秀的遗传基因。

    所以龙兰才会想到来向萧家军借种，而请萧家军的兄弟上山驻扎便也是她的计划的一部分。

    想通了这一层关节，萧文明便也释然了。

    看样子把种借给他们也属于是入乡随俗，并且萧家军要是能在川南留下一份血脉，也就相当于埋设了一枚待日后必然会兑现的棋子。

    几经思索，萧文明终于下了决心：“也不知龙寨主想要借几份种子？”笔讷的铁血小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