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四十七章 自首者

    坐在工位上对着手机摸鱼的余哲森皱起眉头。

    他用两指在屏幕上划动放大那张照片，仔细打量金国正的背影。

    这个男人的身材意外的挺拔，哪怕是坐姿也给人一种苍松屹立般的坚韧感。

    吴小洺的拍摄角度并不是在金国正的正背后，而是有一定侧面的角度，所以照片上可以看到金国正下颚的一角和寸许脸颊。

    即便仅凭这一点管中窥豹的观察，余哲森也能感觉到这家伙是个帅得掉渣的老男人。

    但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看金见深那副好皮囊就可以想象得到，他们家族的遗传基因有多么优秀。

    不知道吴小洺此时心情的余哲森还以为她是在向自己炫耀她的工作。

    隔着手机屏幕他也能想象得出，仿佛她就在自己面前似的，用骄傲得意的表情说：「看，目标对我浑然没有防备。」

    于是余哲森打算提醒她不要得意忘形。

    他给吴小洺发过去一句「小心驶得万年船」。

    刚按下发送按键，余哲森就瞥见袁胤川来到了办公室，赶紧把手机放下开始装模作样地翻看发给自己的特勤组培训手册。

    昨晚准备好的辞职信他还没有上交，一来是因为怕太早交了会引起怀疑和警觉，二来他对如此破釜沉舟地行动还没有完全下定决心。

    「余哲森，过来一下。」袁胤川隔着老远就招呼了他。

    「噢。」

    余哲森心中有些意外，心想总不能是袁胤川一进来就抓到了自己摸鱼，多半是有别的事找自己。

    难道特勤组的行动计划朝令夕改，他又有机会跟着队伍一起上船了？

    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余哲森来到了袁胤川跟前。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淦，怎么又是这种老套的开头？

    「坏消息？」

    「昨晚海崖收容中心出了事故，大概有二十个在押的异能重犯逃脱。」

    「卧槽，这么大的事，怎么没见新闻播报？」余哲森习惯性在上班的路上听晨间新闻广播，然而今早的新闻广播给他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袁胤川呵呵一声：「当然是上面不想丢这个脸。」

    「那好消息是什么？」

    「之前被我们通缉的那个归临教徒自首了。」

    「啥？」

    「就那个代号蛇藏，异能是操控死尸的「守墓人」那个。」袁胤川在指尖转着一支签字笔，「是不是很意外？」

    余哲森担忧地问道：「不会有诈吧？归临教派的人都死硬得很，和我们斗到现在能被生擒的都屈指可数，怎么会有甘愿自首的？」

    「钟长官也有此类担心，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向市政官借了个人过来陪审。」

    「市政官那边还有精于审讯的人才？」余哲森啧啧称奇。

    袁胤川停止了转笔，指了指太阳穴问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认识一个心灵感应能力者？」

    「是于清雪？」余哲森恍然大悟，原来安全局向乔纳德那边借的人是她。

    「所以这边打算让你去接洽。」袁胤川终于表明了意图，「你和于小姐关系好，方便沟通我们的诉求。」

    「噢，好……就我一个人吗？」

    「你有审讯的经验吗？」

    「几乎没有。」

    袁胤川皮笑肉不笑地说：「正好，那就练练手吧。」

    练手？可是我都准备好辞职报告了，还练什么手啊……

    「于小姐可能会迟点到，你就留下来等她。」袁胤川说着从椅子上起身，用力拍了()拍手招呼其他人：「特勤组全体都有，带上装备集合。」

    四周的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分成了几个小队有序地离开办公区前去领取装备。

    「去追捕越狱者？」

    「本来是要去找卓重石喝茶的，但给收容中心擦屁股显然更紧急一点。」

    「去找卓重石？难道已经掌握卓氏的犯罪证据了？」

    「谢文轩不是他的知识产权顾问吗？总得去问问吧。」袁胤川拍了拍余哲森的肩膀，「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暗杀你都是对安全局的严重挑衅，人死了但事情肯定不能这么算了的。」

    余哲森能听出袁胤川话里有话，那句「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很显然就是在暗指他对特勤组隐瞒了一些有关卓艺锋的事实。

    见余哲森沉默不语，袁胤川又说：「你放心，这个事情指挥官管过去了，她会设法弄清楚谢文旭是否受到卓重石的指使。毕竟卓重石在七岛市也是个响当当的人物，我这个级别可能还不太够调查他。」

    余哲森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尽管明知道他隐瞒了一些事情，但袁胤川依然拿他当自己人。

    克莱尔则是更加没得说，余哲森清楚从自己加入安全局开始就受到了教官不少的庇护。

    这样一对比，更显得他准备辞职单独行动的做法上不了台面了。

    袁胤川带队出发了，包括数据分析员谷小楠在内特勤组全员出动，办公区一下子变得无比冷清。

    余哲森不想让自己一个人闲着，反正在哪里等于清雪来都是等，他直接去审讯室找到了前来自首的蛇藏。

    审讯室外安排了两名看守人员，袁胤川已经提前打过招呼，他们见到余哲森之后便帮他打开了门。

    蛇藏的左手被铐在审讯室的小桌上，右手还能自由活动，此时正在用一块安全局提供的断网平板电脑玩余哲森不认识的单机游戏。

    他专注地盯着平板电脑上的游戏画面，听到有人进来后并未抬头，懒洋洋地说了一声「警官好」。

    余哲森在蛇藏对面坐下，瞄了一眼平板问道：「能暂停一下吗？」

    蛇藏微微一愣，停止了游戏，抬起头来直面余哲森，露出惊讶的目光：「竟然是你……」

    「我们见过吗？」余哲森对眼前这名顶着一张颓废脸的男子没有什么印象。

    「我知道你，你可能不知道，你在教团里可是大明星。」蛇藏嘿嘿笑着，「上到教长，下到一般的教众，没有不知道你的。」

    余哲森听得头皮发麻，在归临教派中出名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估计自己早已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知道往后还会遭到多少波袭击和暗算……

    蛇藏端详着余哲森的表情，继续说道：「这可是弗里德海姆教长努力宣传的功劳，你会被写进教团的教史里，如果将来教团成功净化了世界，你的名字也会永远流传下去。」

    「没有如果，你们不会成功的。」余哲森讽刺地说道，「你自己也不相信教团的那些鬼话吧？否则怎么会在这里？」

    「我是个欲望很重的人，跟随鹿泓教长在七岛市呆了许多年，我越来越认识到自己在物质上的欲望。」蛇藏说这番话的时候面带笑容，丝毫不以为耻。

    在余哲森疑惑的注视下，他像和老朋友抱怨一般吐露道：「弗里德海姆教长和鹿泓教长都是低物欲的人，我很敬佩他们苦行僧一样的自我修养，但我并不认同整个教团都必须效仿他们这么做。」

    「用归临之神的教义和崇高伟大的理想去哄哄没有离开过方舟的小孩子或许没问题，但只要长期接触复兴都市物质的繁华，总会有人为之心动的。」

    「金钱和物质很容易腐蚀人的灵魂，对吧？」

    ()余哲森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抬了抬手示意蛇藏继续说。

    「弗里德海姆教长他们撤退之后，我们在七岛市的资金链就断裂了，负责财务管理的旻渊有些死板，我没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挪用资金满足自己的物欲。」

    「以前在鹿泓教长手下的时候，我经常这么干来着，那个时候经费充足，鹿泓教长也对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蛇藏露出怀念的神色，随即感慨道：「曾经沧海难为水啊，我是受不了东躲XZ还可能断粮的日子了，加上听说旻渊和海妖都被你们捕获了，我一个人继续坚持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

    虽然彼此立场敌对，但蛇藏如此露骨的二五仔发言还是让余哲森感觉自己尴尬得可以用脚趾抠出三室一厅。

    对面的这个家伙好像一点都没有廉耻之心，言语所表达的是完全顺从于内心物欲的贪婪。

    「现在你弄清楚我向你们自首的理由了吧？」蛇藏瞅着余哲森问。

    「差不多清楚了。」

    「那就麻烦转告你背后的领导，让他们来谈吧。」蛇藏笑了一下，「我想和能够满足我要求的人谈。」

    「你有什么要求？」余哲森问。

    「首先安全局要承诺保障我的人身安全，包括放弃对我过去所犯罪行的追诉以及保护我免遭教团的暗杀。」

    「你觉得可能吗？」余哲森忍俊不禁，「你们教团有多少能人异士你应该很清楚，防得住吗？」

    蛇藏对此胸有成竹：「正因为我了解教团的杀手，所以才会寻求你们的庇护。教团内部有专门负责铲除叛徒的人员，我知道他们的行事手段，我可以成为你们的诱饵引他们自投罗网。」

    「除此之外呢，你还有什么要求？」

    「每个月给我的账户20万SP点数。」

    「不可能，太多了。」余哲森想都没想就否定了蛇藏的要求。m.

    蛇藏嗤嗤笑着：「多不多是你们能管事的领导说了算的，如果他们觉得我漫天要价，自然也可以坐地还钱。谈判嘛，本该如此。」

    这时审讯室外的看守员敲了敲玻璃，余哲森丢下蛇藏起身出门，发现原来是于清雪到了。

    「于老师你来晚啦，我差不多都问完了。」余哲森跟她开了个玩笑。

    「哦是吗？那挺好啊，我还省事了呢。」于清雪一脸轻松惬意，把自己的提包丢给余哲森：「帮我拿一下，我去趟洗手间。」

    余哲森跟上了她：「哎哎不是那边，刑事侦查部这一层重新装修过了，我带你过去吧。」

    几分钟后，两人从洗手间返回审讯室，门口的看守员再度为他们打开了审讯室大门的电子锁。

    「哟，这位是谁啊？这么年轻，不是你们管事的领导吧？」歪斜脑袋用一根吸管吸嘬着奶茶的蛇藏瞥了一眼于清雪，笑着问道。

    「你有什么秘密不用和我们领导说了，和她说就行。」余哲森笑眯眯地坐下。

    蛇藏有些惊讶，重新打量了一下于清雪道：「难道这位是个大官儿？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市政官智囊团的于小姐。」

    蛇藏瞬间露出了失望的表情：「区区一个市政官的幕僚？那不行，她没法满足我提的要求。」

    「她确实没法满足你提的要求，但她可以撬开你的脑子。」余哲森撕下平易近人的面具面露狠色，「安全局才不会和你们这种万死难赎的恶棍做交易。」

    蛇藏目光呆怔，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奶茶已经被余哲森夺走丢到了垃圾桶里。

    「你……」他愤怒地起身想要扑向余哲森。

    「坐下！」于清雪冷声喝斥道。()蛇藏的身体僵住了，他感觉于清雪的声音仿佛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直接击穿了他的精神思维，代替他的大脑向身体发出了指令。

    他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低着头仿佛忏悔一般。风起陇上的赛博朋克：铁穹秩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