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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卡戎篇非常糟心的一章,请提前看作话

    舒远坐在床边没有动作,他现还没消化事实,知道该从哪开始思考,甚至不知道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说实话,满屋照片和监控的这种痴汉行为,他连游戏里都没试过,结果这事竟然出现在他自己身上,实在是惊悚。

    更让他感到恐惧的是管家的态度,这么怪异的事情,管家连解释都没有,他只是静静的审视,观察,记录着自己的反应,然后像平时一样的态度请他回到房间休息,只是这次多了两个男人看着他,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

    好消息是今天有大人物来,卡戎很忙,没空过来,其他人也很忙没空过来,坏消息是他看见管家送了一个安神的熏香过来,然后又听见管家吩咐那俩男人说:“等格林顿来了告诉他今天的全部清除。”

    清除什么?

    今天的什么都清除?

    管家又匆匆离开,舒远脑子混乱到根本冷静不下来,脑子里还在回想着刚刚见到的场景,屋子里都是关于他的分析,而他本人发现这种情况之后,管家连个解释都没有,舒远烦躁的起身去了浴室,而身后的男人依旧跟着。

    “上厕所也看!?”

    舒远还没遇到过这种对待,而他们就沉默着守在门口,舒远恼怒道:“上厕所有什么好看的!?”

    而他们依旧沉默,舒远强忍着暴躁的情绪用冷水洗了把脸,坐在马桶上思考。

    首先是今天有一个叫威廉的人过来说他拿了对方的光脑,而他们还认识十天了,可他记忆里自己是在家趴了十天,但如果自己真的窝在家十天,一定会憋的无聊到疯,但是他根本没什么感觉;接着是威廉说的奇怪的话,什么是人?然后他很平常的砸穿了一堵实心墙;在然后,就是他发现那个密室,那到底是什么?调查他的?研究他的?总之和他有关,但管家却没有一丝慌乱,好像很平常的样子,是因为他心理素质好,还是因为……习以为常?

    他又起来洗了次脸,试图清醒,威廉说他借光脑查资料,但光脑丢了,他不记得这事,而且他有什么需要查的?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问题吗?所以他用光脑,但却没问卡戎和管家……是因为问不出来吗?他忘了发生过的事,而管家说给他今天发生的清除,清除……记忆吗?

    高科技能做到这么完美吗?

    冷静一点,冷静点。

    暗室里的书,研究,虫族,虫族!!雌虫!雌父!!什么是人??舒远突然打了一个寒战,他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瞳孔竖着一条纹路,在光线下就像冷血动物的瞳孔一样。

    可怕。

    可怕。

    他的胳膊上蒙上一层鸡皮疙瘩,身体从内到外的发着冷。

    “…为什么?”他哆哆嗦嗦的问,脊背一阵发冷:“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人回他,他们甚至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他,舒远只剩下无能的愤怒:“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更让他恐怖到动也不敢动的想法浮现:这是第几次了?

    这是第几次了!?

    他颤颤巍巍的,门声响起,脚步声响起,舒远抬头看去,是那个以前经常跟在他们身后的男人,格林顿…他熟练的点燃熏香,带着一点不在意的倦意说:“把他弄到床上,让他睡过去。”

    舒远怎么可能反抗他们的力量,他已经用了最大力气去挣扎,却根本毫无体现,那‘安神’的熏香就在他旁边,却让他的情绪更加躁动。

    “放开我!!别碰我!”舒远被按在床上,或许是他挣扎的太激烈,或许是男人们顾忌着什么,他们被舒远挣脱了一下,胳膊甩到柜角,先是麻木,然后是钻心的疼,这下不用他们按着,舒远也没力气挣扎了。

    格林顿说:“小心点,卡戎先生不喜欢他受伤。”

    “卡戎!”他的话提醒了舒远,舒远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慌乱的喊:“卡戎呢!我要见卡戎!”

    “我要和卡戎说话!!”

    “他的情绪太强烈了,现在不适合使用异能。”他们请示了管家,管家冷静平淡的声音传来:“让他等着。”

    舒远夺得喘息的机会,他缩在墙角仇视着这些家伙,越急的时候脑子里越乱,他花费了好长时间,才理清楚自己的状况:阶下囚,实验品,研究对象。

    “我要一个光脑。”舒远紧张,小心,惊惧,他鼓起勇气说:“反正你们都要清除了,让我玩一会儿怎么了?”

    他们依旧请示管家,这次管家说:“给他,把他的反应记录下来。”

    舒远紧紧的抓着被子,却无能为力,他如愿得到了关脑,也如愿查到了资料,穿越至今三年,他才知道自己来到了一个异族…三年!

    他最先遇见的卡戎,卡戎却表现的毫无异常,他——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不一样!

    舒远裹着被子围在身上,他颤颤巍巍的输入卡戎的名字,皇子,继承者,进化,s级。

    卡戎回来的时候,舒远正缩在角落里神色恍惚,卡戎观察他一会儿,饶有兴致的问:“你想和我说什么?”

    说什么?他想说什么?他能说什么?

    无非就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有趣。”卡戎说:“还想说什么?”

    “有趣!?”舒远气到发抖,有一瞬间觉得浑身无力,他恼怒道:“偷偷摸摸的研究我就是因为有趣!?看我像傻子一样表演就是因为有趣?你和我温馨相处三年,就是因为研究我觉得有趣!??”

    “这三年你给我带来了很大的乐趣,现在我对你的分析已经很透彻了,如果你足够聪明,现在就该躺下来,明天依旧过你的安稳生活。”

    “然后继续像傻子一样被你们看笑话??你们这样做问过我的感受了吗?”

    “你的感受很重要吗?我为什么要在意弱者的感受呢?”卡戎看着他,漫不经心的说:“并且你该感到幸福,我为你重构了你的家园。”

    “你在做梦!”舒远紧紧抓着被子,愤怒让他直视卡戎,犀利的言辞脱口而出:“我的家园是几千年的人类文明构建的,你们只是卑劣的偷盗者!你永远不可能复制重构我的家园。”

    那几个男人有些震惊的看着他,而卡戎却微微皱着眉头,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他又饶有兴趣的说:“我改主意了。”

    “去把那两只雌虫带过来。”他吩咐手下,然后慢悠悠的走到舒远旁边,把他从被子里拽出来,轻松的带到了办公室,在他的操作之下,办公室出现许多分块的电子屏,一块展示着他的生活轨迹和资料,另几块展示着好几个小孩子的生活记录,起先舒远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看了好一会儿他才明白,这些人…在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照顾着那些孩子,他们在灌输自己的行为逻辑,他们研究分析自己的生活环境,和行动思维,然后按照模板教材一样去教育其他小孩子。

    实验……

    “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这样的事有什么意义?”

    “这可都是珍贵的小雄子。”卡戎说:“如果成功,虫族会记住你的贡献。”

    “我的贡献?”舒远震惊的看着他:“你们自己不能活吗?一定要按照别人的生活方式模仿?”

    “你有更细腻的情感,你的性格和感情都更加鲜明。”卡戎把他拉到怀里,轻轻的摸着他的头发,温和的解释:“从你到来之后,你的体质,等级,潜力都在提升,已经很久没有高级雄虫诞生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舒远不知道,他说:“意味着你们有病,你们愚蠢,你们养育不好孩子,就去剽窃复制别人的人生。”

    “哈哈,原来你也有脾气。”卡戎说:“不过我原谅你的冒犯,愚蠢的小孩儿,你会不会为今天的选择后悔?”

    管家和几个男人,不,或许称他们为雌虫更合适,他们不是人,所谓的虫族,只有自己是占着躯壳的人类,那些雌虫压着两只雌虫上来,一个带着面具,看不出样子,另一个…是威廉。

    卡戎说:“这两个脏东西,是需要被清理的,不过我给你一个机会决定他们的下场。”

    脏东西,清理,机会,决定。

    卡戎完全没把对方当人…当鲜活的生命看,而周围的雌虫们也是同样的神色,丝毫没有任何情绪,舒远只觉得荒谬,太荒谬了,他与威廉对视,而威廉眼中平静极了,丝毫没有对死亡的恐惧,可怕,他们都太可怕了。

    “让他们离开…”舒远颤抖着说:“让他们活着离开。”

    “嗯,好。”卡戎吩咐他的手下:“那就处理掉吧。”

    “殿下。”

    舒远还没松气,就听到面具男不卑不亢的声音:“这孩子是联盟耗费心血培养的影子,请您放他一条生路吧,我愿以死谢罪。”

    什么意思?

    “影子?难怪躲了这么久。”卡戎说:“那更要处理了。”

    “殿下,请您三思。”面具男跪下来恭敬请求。

    “什么意思?”舒远看着面具男的动作,疑惑的看向卡戎:“我们…不是说好让他们离开的吗?”

    “我只是给你机会,并没允诺你照做。”

    “!!?”

    舒远满脸不敢相信的神情盯着卡戎,卡戎转着他的头扭向威廉他们,轻声说:“你好像没见过杀戮的场景,让我看看你会有什么反应。”

    “先杀那只戴面具的,小的把记忆洗掉,我会考虑一下。”卡戎吩咐手下之后,又好奇的看向舒远,姿态优雅,声音柔和:“这次我允诺你,你的反应决定那只影子的生死。”

    格林顿走向威廉,威廉闭上眼睛一言不发,舒远看着格林顿指尖落在威廉额头上泛着暗白的光,另几个雌虫走向面具男他们按住他,舒远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只雌虫的手变成黑色的尖锐的铁甲一样的状态,对着面具男的小腹准备落下。

    “不要…不要、不要!”舒远声音都在发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总之他神色惶恐的看向卡戎,拽着他的衣袖话里颠三倒四:“什么、你们,你们,不要这么做。”

    卡戎观察着他的反应,而那些雌虫也停下动作等待着卡戎的吩咐,他们知道舒远的反应会影响卡戎的决定。

    “先生,他在进化。”

    格林顿打断了他们的沉默,他们又一同看向威廉,舒远查到过雌虫需要进化,但他还不太理解进化具体是什么事。他们的视线都集中在威廉身上,而面具男厉声:“威廉!停下!”

    “哦?”卡戎松开舒远,视线同样审视在威廉身上,看了一会儿饶有兴趣的说:“能自主选择进化时间?难怪这么晚了还没有进化。”

    面具男说:“殿下,请您三思。”

    “你说的对,我确实要三思了。”卡戎感兴趣的说:“你们想让他在二十岁极限进化?”

    “是的殿下,请您不要计较他的冒犯。”

    卡戎说:“我大概知道你们是谁了,他可以走,你却是不能留的。”

    “感恩您的宽恕。”面具男伏下身子,察觉到威廉仍在进入进化状态,不由回头呵斥:“威廉!”

    威廉睁开赤红的双眼,狠戾又阴沉,他额头冒了很多汗,身体的肌肉都在微微颤抖,他的手虚空一抓,一把细长的光剑迅速凭空出现,接着以风一样的速度挥向离他最近的雌虫,残影掠过,那只雌虫还没来得及反应,手臂就被齐齐的斩断。

    威廉以风雷之势攻向卡戎,卡戎推开舒远,敏锐轻松的抓住了威廉的手腕,脸上笑容阴沉,见状,面具男也迅速起身,光剑也凭空出现,迅速扫向身边的雌虫。

    舒远被推到旁边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抓住带离了办公室,接着巨响传来,管家带着他迅速撤离房子,而房子在爆炸和光影中坍塌,过了好一会儿,尘土浓烟弥漫,卡戎一身灰尘从废墟中走出,而威廉和面具男已经不见踪影。

    “自爆……有点意思。”卡戎阴测测的看着格林顿:“那个小崽子的记忆清洗了吗?”

    “清洗了,先生。”格林顿低下头。

    卡戎静静的审视格林顿,这时另一道陌生明朗的声音响起:“我的好兄长,怎么发这么大脾气?”

    舒远循着声音看去,看见一只年轻张扬的雌虫大步走过来,面容与卡戎相似有三四分相似,他视线落的舒远身上,突然凑近了打量着舒远:“这个小孩儿好像有点眼熟。”

    “不管你的事。”卡戎神色阴沉不悦:“谁允许你来的?”

    “别这么生气,我只是好奇你到底藏了什么宝贝。 ”

    “滚。”

    这只雌虫轻佻的在舒远脸上摸了摸,不在意的说道:“我也不愿意来这破地方,所以你真的打算放弃继承者身份吗?”

    “带着你的尾巴滚回去。”卡戎抓住雌虫的手腕甩开,把舒远拉到自己身边:“不要多管闲事。”

    雌虫笑着说:“好久没有继承者争夺战了,真期待呀。”

    等一切归为平静,卡戎从阴沉的神色慢慢恢复到平静的样子,他又变成了那种高贵优雅,不沾烟火气的模样,舒远却只觉得可怕。

    “不用清除他记忆了。”卡戎说:“让他保持清醒,我要看他更多的反应。”

    “你看了也没用!你们这群冷血无情的怪物,永远也学不会我们的感情!”舒远愤怒之下口不择言,周围人都变成了雌虫,那些熟悉的家伙们变成了陌生的种族,曾经热情和善的态度都撕破了伪装,恢复了淡漠的模样。

    舒远被他们关起来,再也没有什么亲切美好的假象。

    一个陌生的房间。

    干净,简洁,又压抑。

    床上躺着精致的像娃娃一样的男童,是只雄虫——舒远突然意识到,他正在以第三方视角观看他,或者说他的身体曾经的生活,他看到那个小孩双目无神的睁开眼睛,又意识到这是个梦,他看到了床边挂着的铭牌:伊恩。

    伊恩机械一样从床上坐起,走到床边洗漱,然后刺耳的警报响起,他抱着头蹲到墙角,这时候门打开,冲进来两只雌虫抱着伊恩就往出跑,好多雌虫抱着小雄虫往外跑,而伊恩这边遇到了阻碍,一只雌虫——卡戎!

    舒远心脏颤了一下,而后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观看梦境,他仔细观察卡戎的模样,卡戎现在好像不太正常,神色疯狂,双眼浑浊无神,他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从雌虫们手中轻松带走两只小雄虫,然后扔到战舰上悠然离开。

    伊恩和另一只小雄虫紧紧的靠在一起,在战舰起飞的那一刻缓慢晕过去,画面变黑,只有几秒,舒远却觉得心脏砰砰加速,恐惧感浓浓的弥漫着,让他无法呼吸,等画面缓缓恢复清明,他以伊恩的视角看见了他毕生难忘的画面——

    庞大漆黑的铁甲怪物就站在不远处,他浑身泛着暗红色的光茫,然后,在伊恩,舒远的注视下,抓起一只雄虫放到嘴边,口器张开,血液喷溅,清脆的咀嚼声响彻空气。

    “咯咯咯咯咯咯…”

    舒远脑子里已经无法思考了,他思考不上来发生了什么,这意味着什么,他听见怪异的声音机械的转头,看见伊恩因为惊恐而止不住颤抖的身体,牙齿互相磕碰发出怪声,年幼的孩子连呼吸往忘记了,睁着惊恐的大眼睛,就这样僵直的倒在地上。

    他被活生生吓死了。

    画面消失,舒远猛的惊醒,他撑起身体想下床,却胳膊一软跌到地上,胃里翻江倒海一般吐了个干净。

    虫族,虫族,虫族!

    原来是这个意思!

    什么是人?

    他们不是人!

    “呕…”

    那是卡戎,他知道,他不知道虫族异形是什么样子,但他就是知道那个异形怪物是卡戎,他突然想起那只雌虫异化的手臂,胃里又是一阵恶。

    门被打开,管家带着几只雌虫来给他身体检查,他们不在避讳舒远,直接说明了检查报告,管家端了水水给他漱嘴,他碰到舒远,舒远就是反胃,那杯被强行灌入口中的水就像铁锈般的鲜血,在他嘴里爆炸着跳动。

    卡戎悠然而来。

    “你知道!”舒远惊惧哭喊着胡言乱语:“你早知道,你疯了、他被你…”

    他早就知道伊恩死了,卡戎早就知道他不是伊恩了,躯壳里换了一个灵魂,他亲眼见证了尹恩的死亡,却能在见到他是面不改色的问他是谁!

    他太可怕了……

    “镇定剂!他情绪波动太大了!”雌虫们按着他,强硬的打了什么药剂给他,他听见有声音在喊:“激素数值变化大!预测等级变动!信息素上限值在提升——”

    卡戎看着光屏上的数据勾起嘴角,他是一开始就知道舒远换了个底子,他晋级失败导致精神力暴动,抓了两只雄虫平复自己,期间恍惚的清醒过,确实知道那只雄虫死掉了,之后就去湖中冷静晋级,起初他见到舒远时是有点诧异,以为自己只是失智时的臆想误认为那只雄虫死掉了,但下一秒,他看见了舒远明亮的双眼,灵动的神采带着一丝茫然,整个虫族他都没见过几次这样的神色,或者说,这种眼色他只在小动物眼睛里见过。

    从湖中到岸边的几十秒,足够他思考,起初只是单纯好奇新鲜的世界,对舒远描绘的世界充满兴趣,他好奇什么样的环境能养出这样活跃灵动的灵魂,更好奇什么样的舒远所说的他们那里的‘人’都差不多,是什么样,他受够了联盟死板无趣的生活方式,所以他没有开玩笑,他是真的想重新建造一个新的世界。

    但是他相处下来,发现了舒远十分活跃,雄性的气息十分明显,雄性进化之前的信息素很薄弱,通常他们都是靠本能分辨性别,但有些幼小的雄虫会散发出他们特有的气息寻求照顾,物竞天择,低级的雄虫连气息都十分微弱,而舒远散发的气息十分明显,毫无疑问,这具身体在短短几天里气息有大幅度提升,他的意识波动强烈,信息素潜力也在提升,所以他有了更为疯狂的计划。

    现在,光屏上的数据定格,卡戎勾起嘴角,神色满足。

    ……

    舒远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也不知道卡戎到底想做什么,他们研究自己会让他愤怒无语,但是他们什么也不做,不研究,不搭理,也不清除他的记忆,就让他清醒着在这个房间里一分一秒的熬过这漫长的时间,这让他感到害怕。

    起初两天他害怕,然后两天他疑惑,在两天烦躁,接着就是无休止的焦虑和恐惧,他们不是疯了,就是想逼疯他。

    他被关了二十天,神经绷成一条细细的线,在见到卡戎时,他只有无尽的恐惧和胆怯,卡戎问他后悔了吗?他抿着嘴没有说话,然后卡戎说:“那就再关几天。”

    舒远抓着那只雌虫的袖子,涩声道:“…后悔了。”

    他没有骨气,也没有能力,更没有敢再体会一次的勇气。

    “原来还没傻。”卡戎笑着说:“不过我更喜欢你之前的样子,你能做到像之前一样吗?”

    舒远不知道那是什么样,他只知道他对卡戎只有恐惧,而卡戎见他这副样子,漫不经心的笑着说:“要不要让你忘掉这段记忆呢。”

    舒远嘴唇颤抖,却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卡戎没有让他忘掉这段记忆,他说喜欢他之前活泼开朗的性格,但更爱他因恐惧而胆怯惊慌的模样,舒远神色恍惚,他意识到卡戎不太正常,甚至觉得自己也不太正常。

    生活这样继续,卡戎每天带着他去看那些小雄子的生活记录,听着那些雌虫有条不紊的分析着他们的行为,安排着他们接下来的规划,然后研究数据,对比这里生活的雄虫和传统雄虫的各项数据,他们说,这里的小雄虫潜力比联盟的雄虫高,他们还说这些雄虫体质更好,有望成为高级雄虫。

    舒远不理解他们对潜力和高级的定义,他只知道这些小雄子生活在卡戎为他们打造的伊甸园当中,这些小雄虫最小的还在牙牙学语,最大的大概已经十几岁,他们衣食无忧,有关心他们的雌父,有温柔的雄父,有开朗的叔叔,有严厉的老师,有一切,却没有自由。

    卡戎按照他的社会环境为一群小雄虫打造了一个,在这个雄少雌多的世界里,不知道是他们的幸还是不幸,他们有双亲疼爱,有庞大的群体关心他们,却都是虚假的。

    有时候舒远自己坐在屋子静静的看着他们,听着研究员们的对话,他能了解到很多信息,更好的补全他对这个世界的认识,他有时候会想,虫族这个社会属于母系社会,如果他们为雄性数量担忧,为什么不早点做实验做研究呢?难道那么多雌虫就没想到过精心照顾雄性这种情况吗?为什么一定要等他来到之后按照他为参考去做这个实验呢?

    后来他听到雌虫们谈话,原来几千年前雄性们也曾被这样精心照顾和保护过,他们甚至把雄性捧到了高高在上的地位,却依旧没能阻止雄虫数量的减少。

    舒远不理解,既然如此,现在这种破实验又有什么意义?难道他们觉得生活环境不同能让雄虫数量长上去吗?可笑。可笑。这样虚假的关爱和相处能有什么用处呢?

    他看了几个月雄虫们的生活纪实,这是他唯一打发时间的事情,哪怕他们无聊乏味,就在有一天,他们尝试提取了一只十几岁雄虫的血液转化信息素,他们兴奋的说浓度提高了,对安抚精神力很有用,他们说成功了。

    舒远后知后觉意识到,他们不是在研究怎么让雄虫数量提升,而是在研究怎么提升雄虫的信息素数量和浓度,更好更高效的安抚雌虫们的精神力。同样,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卡戎想打造一个全新的、不曾出现过的虫族社会。

    这颗星球总有很庞大的星舰进入和降落,那里会出来很贵气的雌虫,卡戎经常去应付,就在卡戎最忙的那一天,那天年纪最大的雄虫出了点问题,舒远静静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们没有注意他,他心跳加速神色紧张,他脱离了他们的视线,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开,他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不要命一样奋力狂奔,穿过房区,钻过围墙,路过荒野。

    他重获新生。

    他以为他重获新生了。

    实际上卡戎的眼线就在身后默不作声的跟着他。

    “跑的还挺远。”他被抓回去,卡戎心情愉悦,笑着调侃他:“整颗星球都是我的,你能跑哪里去?”

    他说的有道理,卡戎并没有因为他逃跑的事生气,反而兴趣十足的和他玩起了猫捉耗子的游戏,因为他跑不出这颗星球,舒远不知疲惫的尝试着离开,他试过偷上星舰,试过请求陌生的雌虫带自己离开,试过各种方法都没有成功。

    卡戎把这件事当成兴趣,他当成让自己活下去的希望。

    但是当卡戎带他观看那只年龄最大的雄虫进化时,他再也绷不住崩溃的神经,声音歇斯底里的怒骂卡戎:“你们就是冷血的怪物——你才不会懂得爱,你们不配拥有更细腻的情感!活该你们灭绝!!”

    他看着那只小雄虫,那只十七岁的小雄虫带着羞涩腼腆的笑意去拥抱高大的雌虫,他们赤裸着相互亲吻倒在床上,舒远皱眉不解甚至是反感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理解卡戎为什么要带他观看同种族的性行为,甚至有点范围,而卡戎只是饶有兴趣的和研究员交谈着。

    研究员兴奋的说:“这个信息素浓度,不是休养身体可以比得上的,您说的对,雄性的信息素上限与他们的情绪有关,双亲的关爱会让他们信息素上限提升,被信息素照顾长大雄虫他自身的上限就高,或许我们有条件可以试试在胚胎时期对雄虫幼崽输入信息素,这样发展下去,雄性可对应的雌虫效果也会提高。”

    他们交谈的意思大概是说联盟的雄性们信息素上限很低,哪怕休息很长时间也恢复不了多少信息素,但这个研究的雄虫不同,他被清洗过记忆,然后在这个实验室呆了三年多,在双亲的关爱中成长,信息素上限提升很快,恢复也很快,而其他被雄性照顾过的小雄虫也有很高的信息素浓度数值。

    舒远只觉得扯淡,难道曾经的雄性没被关爱过吗?他不知道信息素和精神力是什么狗屁东西,他只知道这些雌虫都疯了,竟然觉得细腻的感情能让他们拥有那些东西?

    “雌父…”他听见少年动情时的低吟:“雌父…”

    “什么?”舒远盯着屏幕中交合的身体,他不敢相信的问:“他们是什么关系?”

    “你没听错。”卡戎说:“父子关系。”

    他震惊的瞪大双眼:“亲父子?你们…他们是父子!?”

    “血缘相同的虫族基因契合度更高。”研究员兴奋的给他解释:“基因高度契合,等这场安抚结束,那只雌虫几年内哪怕不使用信息素都可以保持精神力稳定。配合信息素使用,他至少可以安稳十几年!说不定他们还会再诞生一只小雄子。”

    舒远震惊的说不出话,而研究员依旧兴致勃勃,他对舒远说:“你的雌父也找到了,他会过两年来到这里,希望你们能顺利交配。”

    “什么…意思?”

    “你的雌父拥有优先交配权。”

    “这是乱伦……”舒远看着他,不敢置信的盯着卡戎和研究员:“这是不道德的!你们为什么!?”

    “这是爱。”研究员纠正他:“正是因为有爱,雄虫才不抗拒雌虫。”

    “是个狗屁!”舒远终于爆发,他说:“你们真恶心!”

    卡戎说:“你有几年时间和他培养感情。”

    他歇斯底里的吵了一通,怒斥他们活该灭绝,卡戎阴沉着脸关了他好几天禁闭,这是他第一次崩溃,卡戎洗掉了他的记忆,他其实不记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但他记得自己又被关了好多天,他不知道自己和卡戎吵了什么,因为他只记得自己不停的被关起来好多天,然后卡戎看向他的神色越来越阴沉。

    卡戎把他带在身边,甚至和他一张床睡觉,夜晚卡戎会轻柔的摸着舒远的脸,带着莫名的笑意,而舒远总是想起那异形怪物吞吃雄性的那一幕,摩挲在他脸上的手变得冰寒刺骨,冰冷的空气顺着他的皮肤蔓延,他的胃里翻江倒海,而卡戎毫不在意。

    他不能玩光脑,不能看书,甚至没有雌虫会和他说话,他只能被迫跟着卡戎身边傀儡一样行动,一举一动都如同行尸走肉,他意识到自己的逻辑在退步,他的思维在退化,脑子在凝固,卡戎想把他当成宠物圈养。

    终于在有一天,在他们没注意到时候,舒远用水果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他狠心,手也够狠,他疼的厉害却不敢出声,咬着被子等待死亡到来,雌虫们对血液的味道很敏感,他们很快就发现了他,高效的修复液,晶莹的护理液,他们的科技和设备发达,舒远手腕上只有一条狰狞的伤疤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而他们说这条伤疤也会渐渐消失。

    卡戎再次被激怒,他把舒远关了两个月。每当舒远崩溃,他就令雌虫消除舒远的记忆,但他会告诉舒远被关了多少天。

    “卡戎…我想出去…”舒远抓着卡戎的裤子,跪坐在地上祈求他,他崩溃的哭着:“哥…、别关我了…我听话…”

    舒远再次跟着卡戎一起生活,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卡戎,每天祈求着卡戎赏赐般的同他讲几句话,他会在白天每时每刻惊慌的寻找着卡戎的身影,他只会惊慌的喊着卡戎,拒绝任何雌虫触碰他,他会在夜晚惊醒,呢喃着喊着“哥”,然后靠在卡戎身边缩成一团。

    听话,乖巧,离不开他。卡戎十分满意,他对舒远的态度越来越纵容,甚至带着舒远出入他的高级会议和暗室。

    在夜晚,他会怜爱的摩挲着舒远的脸颊,轻声说:“等你长大了,就成为我的好不好?”

    舒远只是抓着他的衣角缩在怀里不发一言。

    在第五个月,卡戎推着装满盐水的水杯送到舒远面前,看着舒远乖巧的喝下去,他神色柔和:“好喝吗?”

    舒远乖巧点头,卡戎勃然大怒,他扫掉所有餐盘碗筷,他砸碎了精致的桌子,他怒吼着:“格林顿——把他给我找过来!!”

    ……

    “先生,从哪里开始清洗?”格林顿谨慎小心的询问,他弯着身子,顶着s级雌虫盛怒的威压如履薄冰,实际上,他已经几个月没有过来使用异能了。

    “五个月——不,九个月…不”卡戎再次否定:“今年,今年所有的记忆,从他在实验室吵闹那次开始,到现在,所有的记忆。”

    “遵命,先生。只是时间需要很久。”

    “洗干净就行。”

    “是的先生。”

    这是他在虫族的第五年。

    第五年的开始,他遗忘了第四年所有的记忆。

    ……

    卡戎不管他。

    卡戎说因为他爱舒远所以可以纵容舒远,舒远嘲讽他冷血的家伙不会懂得爱情,卡戎说他对自己足够了解,是啊,几年的时间,花费心思的分析,能不了解吗?舒远依旧说他是怪物,卡戎凝视着他,问他到底想要什么,他说想散心,于是卡戎不再管他。

    卡戎有病,卡戎不正常,他也开始不正常。

    他只记得自己昨天还在实验室里坐着,然后再睁眼,时间就前进了一年多,他知道卡戎又洗掉了他的记忆,却不知道为什么,一年多…

    一年多…

    在那之后他谁也不理,通常就是沿着城市外围往未开发的荒野中走去,走到精疲力尽,或者走到失去意识,然后被跟在身后的雌虫捡回去。他每天换着方向走,有一次遇见了两个战舰,他无动于衷,在往前走,他遇见了四只雌虫,舒远有点印象,他们好像是护送一只雌虫来这颗星球,顺便在这里找什么东西。他就跟着他们后面看着他们寻找,一只雌虫忍不住问:“怎么回事?”

    “别管了。”另一只雌虫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舒远身后跟着的雌虫们,继续寻找着然后标记位置。

    那只雌虫说:“好像有点不正常?”

    “安静完成你们的任务!”金发的雌虫不赞成的看着他。

    他们找东西走的慢,舒远也正好可以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身后,这群雌虫寻找了很多天,舒远经常能遇见他们一会儿,然后就跟在他们身后走着,终于有一天,战舰不在了,舒远没在往那个方向走,而是换了一个方向。

    那些战舰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这天他目睹了一艘战舰的降落,对他来说是最近的距离,他忍不住走上去更近一点观察,舱门打开,几只穿着作战服的雌虫走出来,一只雌虫看着他疑惑道:“谁家的小孩儿?”

    棕发绿眼的高个子队长扫了他一眼,淡漠的说:“打过招呼了,不要管。”

    是的,他们进入这颗星球需要卡戎的许可,卡戎自然也吩咐过他们不要管他,舒远执拗的跟着他们,他们轻而易举就甩掉了他,舒远就照着他们的影子追,就追在后面,他站在远处或者高处看着他们猎杀凶猛未知的怪物,看着他们使用异能和武器,自由又潇洒。

    他站在高处看了半天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见那群雌虫轻松拿下胜利之后平静的返程,他张开双臂从断崖上坠落。

    身后雌虫惊呼,卡戎吩咐过他们,只要舒远没事就不管,所以这段时间舒远虽然行为诡异,却没有什么出格举动,所以他们一直远远跟在后面,甚至没有防备。

    舒远带着愉悦的心情下坠,他想了结这糟糕的生活,但是他被接住了,雌虫深绿色的瞳孔冷漠的盯着他,然后把他放到地上推向追赶而来的两只雌虫,那两只雌虫松了口气,棕发雌虫语气平静:“管好了,不要给我们惹麻烦。”

    舒远与他对视,带着强烈的恨意,他恨这只雌虫多管闲事,恨他毁了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恨他没有让自己成功享受死亡。

    棕发雌虫接受到他的眼神,不着痕迹的‘啧’了一声,转身就走。

    他被带了回去,那两只雌虫出于心虚和害怕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卡戎,只是离着舒远很近的跟着他,舒远厌恶这种束缚感,长时间的压抑让他心理开始扭曲,他在心里幻想着身后的两只雌虫惨死的画面,幻想着卡戎惨死的画面,幻想着那只棕发雌虫惨死的画面,幻想着这个世界毁灭的画面。

    舒远依旧是跟着这群雌虫后面,只不过这次,他的视线阴沉的看向那只棕发雌虫,他把自己的痛苦怪到那只雌虫身上,他想着如果不是他,或许他就不用忍受这痛苦的生活了,所以当他站在断崖上,看着他们再次获得胜利潇洒回归的时候,他说:“我会告诉卡戎我摔下悬崖的事。”

    身旁的雌虫紧张的盯着他,他们互相对视,舒远接着说:“除非你们说是他把我推下去的。”

    他手指向笑容还没消下去的棕发雌虫,他阴暗又疯狂的希望对方露出和他一样痛苦的表情来,他不正常,卡戎也不正常,所以只要他们说了,卡戎就不会放过这只雌虫。

    棕发雌虫听见他的话挑了挑眉毛,双手抱在胸前,他知道这小鬼为什么对他抱有敌意,他熟悉那种绝望无助的神色,所以当他接住对方,看见对方恨意透骨的眼神的时候就知道糟糕了。

    “你想怎样?我从那里跳下去行不行?”他向左边的断崖那里示意,语气轻佻:“小鬼,这么小就学会恩将仇报了呀?”

    “艾伦!”金发雌虫小声打断他,接着从后面走出来,右手放在胸前偏上,对他微微鞠躬说:“很抱歉小先生,我为我们的冒犯向您道歉。”

    “小先生。”身后的雌虫也劝道:“请您别为难我们了,先生会生气的。”

    他在提醒舒远会被关禁闭,舒远心中阴暗,只觉得他们都在合伙欺负他,他们都该死,那只叫艾伦的雌虫走过来,一副夸张的语气:“哎哟!这小鬼快要被气哭了!”

    “别拦我,洛伊斯,这次我才是队长!”金发雌虫拉住艾伦,艾伦甩开他的手来到舒远身边,一只手掐住他的脸蛋儿,不正经道:“哭一个给我看看。”

    身边的雌虫伸手过来阻拦他,艾伦另一只手搂着舒远的腰把他往后一带,对着那两只雌虫说:“我可不想惹麻烦。”

    那两只雌虫沉默,他们同样不想惹麻烦,无论舒远说是他自己掉下去的还是艾伦把他推下去,卡戎殿下都会连带责怪他们。

    舒远被艾伦的行为给震惊了,他还没见过这么随意的雌虫,至少这四年里,除了埃罗之外,都没有谁对他说过不当的话,他不知道艾伦想干什么,立刻挣扎起来,而艾伦把他带到了另一边的断崖上,让他看着下面。

    “你自己没过好,恨我有什么用?”艾伦贴着他说:“你跳吧,我给你拦着那俩雌虫。”

    舒远其实有点懵,他回看了一眼艾伦,对上他深绿色的双眼,毫不犹豫向前一跳,他在雌虫们的惊呼声中被拉了回去,他愤恨恼怒的瞪向艾伦,只觉得这家伙在耍他,挥着拳头揍向艾伦,艾伦动也不动的接下来了,接着不痛不痒的说:“赶蚊子呢?”

    舒远气急败坏换成巴掌扇过去,被艾伦轻松拦下,“脸可不能打。”他抓着舒远的手往肚子上放,说着“打这吧,省的你手疼。”

    舒远气到昏头,对着他胯下就踢过去,艾伦轻松抓住他的腿,夸张的惊呼:“这小鬼可真歹毒!!”

    “明天早上来找我,我们带你玩。”

    他任由舒远发脾气都无动于衷,等舒远累了之后把他送回那两只雌虫旁边,和一队雌虫登陆战舰。

    舒远愣神的站在原地,被身后的两只雌虫小心紧张的带回去。

    “你怎么那么冒失?”战舰里,洛伊斯不赞成的看着艾伦:“惹怒那位殿下怎么办?”

    “你没看见那个小崽子的眼神吗?我不做点什么,他真的会给我找麻烦的。”

    “我们应该和那位殿下解释清楚。”

    “得了吧,那位已经不是殿下了。”艾伦说:“他的影像都被删除了,再过几年就不会有虫族记得他。”

    确实,只要哪位皇子或继承者失去资格,皇室就会动用特殊能力让他的存在从大众视野甚至是记忆印象中缓慢消失。

    舒远回到房子里,等待着和卡戎一起吃晚饭,卡戎路过他身边,突然停住,手指卷着他的长发,满脸阴沉“谁碰你了?”

    “不认识。”舒远盯着手中的盘子,轻声回答。

    但是卡戎总会知道的,第二天,跟在他身后的雌虫换了两只,并且永远保持一步距离跟着舒远,舒远慢吞吞的蹭到艾伦他的战舰停靠地,艾伦看着他身后的两只雌虫,和洛伊斯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察觉到压力。

    “太慢了。”艾伦吐掉嘴中磨牙的草根,他晃晃悠悠走到舒远旁边揶揄:“睡醒没有?今天还哭吗?”

    那两只雌虫警惕的把他拦在一步远,艾伦摊手示好:“别这样兄弟,我们说好的,是吧?”

    他问的是舒远,舒远点头,艾伦他们队伍这次放低了速度迁就舒远,舒远如愿以偿跟着他们行动,看着他们在远处猎杀野兽,然后艾伦对他招招手,他走过去,艾伦指着野兽头顶的不知名石头说:“我们就要采集这种东西,你敢碰吗?”

    他缓慢恍惚的点头,艾伦给他让出位置,然后装模作样道:“给这位小勇士找把宝剑。”

    舒远接过匕首艰难小心的撬掉了那块石头,队伍里的雌虫夸张的给他鼓掌,舒远看着被撬下来的晶石愣神,眼泪突然就流了出来,他压抑不知道多久的情绪也被一起撬开。

    “好,真不错。”艾伦装作没看见他的反应,接着说:“他整顿休息,你们继续完成任务。”

    艾伦叼着草根躺在他不远处散漫休息,有雌虫喊他赶紧去干活,艾伦懒散的回他们:“队长休息一会儿怎么了!?”

    “…这是什么?”舒远指着那块晶石问他。

    艾伦撇了一眼说:“独角兽的角,可以许愿梦想成真的。”

    舒远愣神,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艾伦在和他开玩笑,他却没有生气,而是握着那块晶石说:“我想要。”

    “你撬下来的,自然是你的。”

    他握着那块还沾着一点血迹的晶石却有点不知道所措,身边的雌虫过来用温湿的手巾给他擦着手上的血迹,又把晶石处理干净才还给他。

    舒远看着晶石好一会儿,他视线又往旁边移了过去,那是他用来撬东西的匕首,他吞咽了一下口水,心中年头蠢蠢欲动,那两只雌虫就站在他身后,但是匕首离他更近,如果他速度够快…只要刺入心脏…

    “别想了,白遭罪。”艾伦悠闲的说。

    舒远看着他,似乎在疑惑他怎么知道的,艾伦又笑道:“眼睛都看直了,谁不知道啊?”

    舒远以最快速度去抓匕首,然后他触摸到一地灰尘,他愣神看向艾伦,艾伦望着天空表示不关他的事,舒远又回头看向那两只雌虫,却什么也看不出。

    “小小年纪有什么想不开的?”

    舒远说不出,他想说不如问问他有什么能想开的,他说:“你又不懂。”

    “哼哼。”艾伦说:“我确实不懂怎么理直气壮的恩将仇报。”

    舒远说:“你不接我就好了。”

    “哈,我不接你?”艾伦似乎气笑了,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两只雌虫说:“我不接你就要给你一起陪葬了。”

    “我想解脱。”

    “死掉的话永远不能解脱。”

    “但是能自由。”

    艾伦停住话题,在什么时候他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在熬过最艰难的日子之后,它们随着时间推移而消散殆尽,他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改变不了这个小孩的想法。

    他们就这样呆了几天,这天艾伦送给舒远一朵小花,野花,能看得出来他敷衍极了,他随口说:“准备走了,祝你以后开心。”

    舒远接过花,反复捻搓着,他不开心,过了好久,久到其他雌虫已经要回来了,他认真的说:“那就祝你来路坦荡,去路明亮吧。”

    艾伦愣住,他打量了一下舒远,看见对方认真的神色时,突然有点后悔这么随意的送出一朵破花。

    “真诚,坦荡,永远自由。”舒远涩声说:“祝你自由,要是能替我享受一下自由就更好了。”

    艾伦沉默着和其他雌虫集合,舒远身边的雌虫说:“先生们,请等一等。”

    ……

    卡戎下令清除他们关于舒远的记忆,艾伦他们自然理解,艾伦神色平静,只是说:“先生,我们互相理解,我们的工作报告需要你们提供特别证明。”

    管家说好的。

    格林顿在旁边挨个清洗雌虫们的记忆,艾伦神色不明的盯着舒远,舒远和他对视,轻声说:“再见。”

    “先生,我有一个请求。”艾伦对着管家说:“请容许我保留一句话。”

    “艾伦!”那只叫洛伊斯的雌虫阻止他。

    管家自然是没有应允他的请求,舒远在旁边开口:“给他留着。”

    管家回头,为难的看着舒远,舒远一直低着头没有反应,这件事需要请示卡戎,卡戎在通许里问他是什么话。

    “我祝他自由。”舒远恹恹的说,他说:“哥,给他留着。”

    卡戎沉默之后允许了,只要话没什么问题就可以留着,通讯结束,舒远被带离这里,格林顿开始给艾伦清洗记忆。

    这是他的第五年。

    同样是第五年,他因为长期抑郁和厌食,终于拖垮了身体,大把的激素药使他神智混沌,近乎崩溃和痴傻,可笑的是虫族科技这么发达,却无法解决任何心病,补充营养的速度供不上身体虚弱的速度,医生惶恐的回答再这样下去这个孩子就要接到病危通知书了,他们谨慎的告知卡戎,哪怕活下来也等同于脑死亡状态。

    卡戎平静的看着他,冷静的表面之下是波涛汹涌的怒火,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他说:“清洗吧,所有。”

    从五年前穿越的第一次,在草坪醒来的记忆开始,所有。

    “先生,全部清洗会损伤到他的神经。”

    卡戎说:“我要他好起来。”

    这场清洗长达六个月,他们一点点挖掉舒远的记忆,一点点修复他的身体,直到五年多的记忆全部清除。

    舒远发现自己穿越了,他好奇自己怎么玩着游戏就穿越了,可是下一秒身体和脑子就疼到让他崩溃,他来不及吐槽这个病秧子的身体,就混了过去,但好在这里的人善良和蔼,哦不,是虫很友善,这里是虫族。一颗叫艾欧的星球,他当初知道的时候可是惊讶坏了,但消化了之后就平静接受了,养了两个多月身体,他就适应了这个地方,当时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只亚雌之后郁闷了两天,不过很快又打起精神,他的原身留有许多钱,多到他这辈子花不完的钱,所以他甚至不需要出门,可以每天窝在家里打游戏,除了夜晚的降临让他恐惧和不安之外,他适应的非常好。

    他知道自己有抑郁倾向。

    过了大半年,他遇见了他的新邻居,一只叫卡戎的雌虫,他觉得对方有点可怕,甚至让他感到恐惧,他犹豫再三,果断选择了搬家。

    这次的新邻居有点冷漠,但更好,舒远喜欢互不打扰的状态。

    又过了很久,那只叫卡戎的雌虫找上他,自称是他雌父,还拿出了专业的全套证明资料,舒远确认之后只觉得不可思议,却没有办法,他是遵纪守法好公民,被迫和他的‘雌父’一起生活了。

    这是他的第六年。

    “雌父,我出门啦。”

    “嗯。”

    他和这位雌父相处了几个月了,发现对方只是感觉可怕,气息恐惧,但其实性格和脾气都很好,多了一位雌父,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糕。

    他们从几个月生活到一年,然后是一年多,他以为这种生活会一直持续下去时。

    在雷雨交加的夜晚,他抑郁并发,从楼上跳了下去。

    再醒来时他躺在医院里,酒精味和纯白色的天花板刺激着他的神经,他做了一个漫长又漫长的梦,那是无助不堪的绝望回忆,他看见卡戎的面孔,精神再也绷不住,彻底断开,他失去意识,他的灵魂脱离肉体,他的意识回到了地球,但是他忘却了自己的过往,找不到回家的路。

    他不知道卡戎用了什么办法把自己弄了回来,他硬生生的把游离的意识逼回到了他的身体里,他意识到卡戎彻底疯掉了,果然,卡戎命令格林顿把他所有记忆清除,把他来自地球的所有记忆清除,他要断了舒远回去的念想。

    这是他的第七年。

    舒远说:你得不到我,你冷血无情,你带着目的接近我,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

    卡戎问他:我无情?我冷血?我为什么忘不掉你?

    “因为你得不到,所以执念。”舒远说:“你想要虚假的温情假意就拿去吧,这次清理的干净一点,别再让我想起来了。”

    卡戎说:“我是爱你,并不虚假。”

    “你不爱我。你爱的只是我描绘出来的新鲜美好的的世界,那里是我的家,你永远只能停留在向往当中。”

    “我们也有家。”卡戎说:“所以我爱你,你也爱我。”

    “你这个疯子,我和你才没有家。”舒远平静的看着他,这个时候,他没有一丝愤怒,他低笑道:“卡戎,你真的太可怜了。”

    卡戎浅紫色的瞳孔紧紧的盯着他,他说:“没关系,等你全部都忘了就会和我回家的。”

    舒远说:“你信不信,哪怕我什么都不记得,哪怕我一无所有,哪怕我吃够苦头,我也不会接受你,我不会和你走,更不会和你回家。”

    卡戎说不信。

    他在床上躺了小半年,他孤身出院,身无分文,他只记得自己是谁,唯一的财产是一张纸条,那是他自己的字迹。

    相信你的直觉,祝你永远自由。

    他深信着自己,哪怕他穷到吃不起饭,哪怕他因为被老板克扣工资气到哭泣,哪怕他差点流落街头,他都深信自己,深信自己的直觉,他对感到恐惧的任何事物,任何虫族都避之如蛇蝎,他一次次拒绝那只叫卡戎的雌虫,坑蒙拐骗,威逼利诱,一次次。

    这是他的第八年。

    他再次被卡戎堵在路上,他突然笑着说:“卡戎,你看,哪怕我不记得也不会接受你。”

    “你又想起来了。”

    “是啊。”他说:“看来你们雌虫的异能也不是很靠谱啊。”

    卡戎跟着他回到出租屋,他似乎没见过这么小破的屋子,他挤在沙发旁边,看着舒远低声说:“我饿了。”

    “我没钱。”舒远说。

    而卡戎的视线一直落到他身上,他吞咽着口水盯着舒远。舒远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只是淡定的看着卡戎。

    “你要展示你的野兽本能了吗?”他说:“来吧。给我一个痛快。”

    “我忍住了。”

    卡戎说:“我能忍住,所以我爱你。”

    “别放屁了。”

    “最后一次。”

    卡戎说:“最后一次,如果我能让你答应和我回家,你就留下来。”

    他如此卑微和低下,不是因为他理解了所谓爱,而是他知道,舒远可以再次离开,离开这个世界,让束手无策;舒远也知道,所以他在等这个机会,在等这个时间,他要永远离开这个垃圾的地方。

    他们做了一个约定,卡戎不能在用法律之类的手段诱导他,只能等待舒远主动答应他和他一起回家。

    舒远嘲笑他,他都没有家。

    他陪着卡戎逛街,吃甜品,买衣服,看星空,看海盗船降落,舒远开玩笑道:“不如让海盗把我抓走吧,或许我吃够苦头就迫不及待和你回家了呢。”

    卡戎说:“好。”

    卡戎一直表现的很正常,除了有时候会盯着舒远咽口水。

    在舒远彻底断掉抑郁药物的那天,卡戎抓着格林顿,格林顿在惶恐的求饶中爆发强大的异能。

    卡戎用手段激发了格林顿的异能,他在卡戎的命令下模糊了舒远所有关于地球人的面孔的记忆,他好像并不满足,删删减减,删删减减,模糊了大部分地球的记忆之后,彻底消除舒远来到虫族的每一分每一秒的记忆。

    舒远不记得这场清除耗费了多少天,他只记得在卡戎的加持下,格林顿的异能格外强烈和稳定,清除的效果十分牢固,只是可惜他还不知道卡戎的异能是什么呢。

    “起来。”卡戎看着昏迷的舒远,拽起虚弱不堪的格林顿,他说:“在来一次,把他游戏里的女人改成雌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