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风暴之前的宁静

    帝国南部，鱼龙混杂的边境城镇“弗里兰”到来了两个风尘仆仆的男孩，外来客和偷渡者对于这处人来人往的热闹小镇来说司空见惯，几乎没有几个人能注意到这对忽然到来的年轻兄弟。

    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舒怡的夏风拂过树枝，郁郁葱葱的草坪在热烈耀眼的阳光照射下更显得生机盎然，一座田园风格的小屋二楼，艾迪正咬着笔端撑着脑袋，视线透过了方格窗户呆呆地注视着楼下的鲜花和盆栽。

    窗外的枝头一声婉转清脆的“啾啾”鸟叫声唤回了他远飘在外的神志，他伏在桌面，用笔轻轻敲打着厚厚的书本，懊恼地嘟囔了几句，思绪完全不在书本的文字上。

    虽然艾迪在艾伦面前多次旁敲侧击地表明自己可能不太需要读书了，但艾伦仍是不由分说地按着弟弟坐在书桌前逼迫他学习和思考。

    最初的几日艾迪抱怨不断，睁着大眼睛不解地问他：“可是我已经过了读高中的年纪，现在开始读的话会不会显得很奇怪呀？”

    艾伦无奈地揉乱了弟弟的头发，捡起了桌上滚动的笔塞回了他的手里，温柔地解释道：“艾迪，无论什么时候学习都不会太晚的，没关系，我们可以慢慢来，艾迪只是很久没学有些忘记了而已，毕竟你也曾凭借自己的努力考上过不差的高中的啊。”

    艾迪偷偷瞄了瞄他的眼睛，缄默了半晌终于是泄了气，乖乖地握起笔翻开了书本，盯着让人眼花缭乱的文字，从笨拙的脑子里搜刮零零碎碎的知识，每天都在艰难又痛苦地做着题目。

    自打他们来到弗里兰小镇之后，风餐露宿的日子似是告一段落了，这间小小的阁楼成为了他和哥哥的落脚之地，每日都能在柔和的朝阳下睁开惺忪的眼睛，被哥哥揉乱了头发笑着呼唤他起床洗漱，屋子的好心主人蒂尼小姐有时会为他们准备好简单美味的早点，充满喜悦地向他们展示自己手作的甜点，带他们领略小镇的优美风光。

    艾迪喜欢这些平淡又充满闪光的日常，这些色彩和这些欢快的声音，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空洞被慢慢填补的感觉，不再是空无茫然的附属之物，不再是毫无内核的操线木偶，他已经得到了弥足珍贵的奇迹，为每一分每一秒的时光都由衷地庆幸。

    “嘿，艾迪！你哥哥去哪了？”扎着低马尾的棕发女孩推开了阁楼的木门，爽朗地问道。

    “对不起，蒂尼，他最近几天有点忙，不能每天都在这了。”艾迪软软地回应她。

    这座屋子的主人蒂尼是艾伦和艾迪因机缘巧合在路边搭车时遇到的善良女孩，她从大城市辞了职，慢悠悠一个人行驶在返乡的漫漫长路上，正巧看见到在公路路边东倒西歪、可怜巴巴的兄弟两人，当听闻他们的目的地与她出乎意料的一致时，她二话不说，十分热情地载了他们一程。

    蒂尼小姐是一个开朗话多的女孩，行驶的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和困倦的两人聊天说话，或许是相信了艾伦编造的躲债谎言和他们一路东躲西藏的可怜经历，情绪充沛的蒂尼瞧他们的眼神都带上了四分怜悯，颇为热心地提出了能在她独居的小屋阁楼里收留他们一段时日的想法。

    艾伦本是想拒绝的，他不愿在逃亡的过程中牵扯到这些帮助过他们的善心之人，但蒂尼的邀请实在是盛情难却，再加上他们确实需要一个能安稳落脚的位置，再三思考后他终究是妥协了，当然，在给蒂尼留下了一笔价格适中的钱款之后，他才勉强能心安理得地带上艾迪在小小的阁楼里落了脚。

    一提到自己的哥哥，艾迪就忧愁地叹了口气，往日一直陪伴着他的青年最近一段时间却变得忙碌不安，到处奔波。艾迪曾试探着问他，但他从来不在自己的面前透露那些令人忧心忡忡的事情，只是给他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艾迪，再等等哥哥好么，我就快联系到对方了。”

    “联系到谁呀？”艾迪懵懂不解。

    艾伦静默了一会儿，他翕张的嘴唇似是要说些什么，最后化为了淡淡一笑，亲昵地抚摸了一把艾迪的头发，“联系到希望，艾迪。”

    “我相信在这个时代依旧有人愿意为了不公而战的，别担心，很快就能结束这场狼狈的逃亡了。”

    艾迪抿着嘴唇，犹豫了半晌主动地坐到了青年的身旁，他不是完全的一无所知，黑暗在青年的身上投下的巨大阴影是那么的显而易见，他的哥哥在孤身一人与之沉默地对抗，为他的自由而不懈努力。

    “哥哥，我是你的累赘吗？”艾迪抱住了膝盖闷闷地问他，“我什么也不会……也不能帮上你的忙……”

    “你是我的勇气。”艾伦抬起了艾迪湿润的脸颊，抹去了他眼角的泪水，“一束小小的奇迹之火，是我坚持到现在的意义。”

    “没事的，就从高中课本慢慢学起，我会等你走到我的身旁。”艾伦灿烂地笑了，“艾迪得相信自己啊。”

    “嘿！你在想什么呢！”蒂尼忽地跃进了艾迪的视野中打断了他沉浸的回忆，凑近到了桌前打量他做不出的题目，“我还想着你哥哥找我要学生时代的高中课本是要干什么呢，怎么了，小家伙，你做不出来了吗？”

    艾迪被她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道：“唔……我尽力了……但对我来说好像是挺难的……”

    蒂尼看着题目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可不过半分钟就泄劲了，苦恼地抓了抓头发，“嗯……看来工作给我带来的折磨还真不小，我连当年这些基础题都忘得一干二净了。”

    “反正你坐这一下午也不会忽然就想出解题思路的。”蒂尼合上了厚重的书本，直面上艾迪充满惊诧的眼睛，“既然你哥哥不在，艾迪不如来代替他帮我一个忙吧！”

    一整个下午，从一个忙，变成了数个忙，艾迪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和蒂尼能做这么多事情，一起打理了布满杂草的后院，耕了地种下了果树的苗子，还做了几道简单的点心，两人在烈阳下热得满头大汗，干活干得筋疲力尽。

    空气中飘来沁人心脾的花草芳香，细微的尘埃缓缓荡漾在金色的光芒下，艾迪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他被自己不敢奢想的自由团团包裹，停留在如梦似幻的现实之间，期许时间的变慢，让美好永驻于此。

    灰头土脸的艾迪刚想吃几口现烤出炉的点心填一填饥肠辘辘的肚子，就被蒂尼赶到了楼上催促他洗个澡。淡黄色的灯光笼罩着氤氲了水汽的洗浴室，艾迪闭着眼睛心满意足地发出一声叹息，泡在浴缸里享受着短暂的惬意。

    黑色额发上的水滴直直地掉入了水面，呼出的气息与水汽融为了一体，纤细的手指在自己的躯体上缓缓挪动着，轻轻摸上了胸前一对银光闪闪的金属乳环。

    主人……

    艾迪张开了眼睛，十分不安地缩起了身体，他知道自己已经做出了背叛，做出了主人绝不可能会原谅的可耻背叛，但他仍是渴念这些来之不易的时光，他喜欢清晨的朦胧阳光在青年的脸上洒下淡淡光晕的模样，他喜欢那双眼睛里温柔和煦的盈盈微光，他喜欢青年与自己相拥时真切美好的温暖。

    不用为了获得爱费尽心力，不用担忧劳累频繁的性爱，不用害怕未知的可怖惩戒，他沐浴在灿烂闪耀的光辉中，又怎能不对这片绚丽的色彩无动于衷。

    哆嗦的指尖徐徐摩挲着乳环上铭刻的字体，嘴唇在沉默地开合，“对不起，主人，对不起……”

    他环住了膝盖，埋没的声音似是在哭泣般颤抖，呢喃自己愚蠢的希望，“对不起，就让我和哥哥再多待一会儿吧……就再多待一会儿吧……”

    这是一个和往常一样的平静下午，艾迪坐在桌前琢磨难解的题目，平日叽叽喳喳的蒂尼去了集会，哥哥有事出了门，只剩下了他一个人的屋子显得颇为冷清。

    艾迪做了一会儿题目，窗口的夏风拂过额发，舒畅得他忍不住半眯半睁了起来，搁下了笔伏在书桌上美美地小憩了一阵。

    不知睡了多久，楼下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让他从甜美的梦里猛地惊醒，回过头迷迷瞪瞪地瞧着木门，门外的木质走道上传来了沉重有力的步伐。

    艾迪迟疑了一会儿，还是挪着步子到了门边上，门外的人安静得不太对劲，他蹙起了眉头轻轻地问了声：“哥哥？”

    门被打开了，艾迪的脸色顿时煞白了，退了几步摔倒在了地上，嘴唇也在哆嗦：“对不起，对不起，主人……”

    一声微不可察的嗤笑，高大英俊的男人从容不迫地逼近了瘫软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狗，蹲下身温柔地抚摸他失了血色的脸颊，“露露，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