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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临安欢乐生活

    第四十八章 临安欢乐生活

    转过年来到了正月十五,这一天商玦和吕晴手里紧紧拉着大宝小宝出去看灯,两位妈妈看灯都是次要的,看住孩子是主要的,商玦可是牢牢记住元宵节香菱被拐卖的事情,拐卖人口历史上一向不曾绝迹,宋代也有这样的事情,所以灯会虽然热闹,两个大人也无心去看,从小婴儿开始费尽心血养到六岁的孩子可万万不能有什么差池。

    临安城作为南宋首都,这灯会的规模比之地方经济行政中心自然更加盛大,只见满街坐车灯、衮球灯、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马骑灯、凤灯、水灯、影灯,海鲜灯、看得人眼花缭乱,举目望去只看到满街灯火辉煌,比之后世大都市的霓虹夜景也不遑多让,

    花灯的材质在这个时代也做到了竭尽所能各出奇巧,那福州灯仿佛是用白玉做成的,新安灯乃是用绢囊贮粟为胎,因之烧缀,然后把粟去掉,看上去浑然仿佛玻璃球,还有用五色珠子串成的珠子灯,采用皮影戏原理的羊皮灯,丝绢扎成的万眼罗灯更是如同彩云月魄一般,大宝小宝闹着要买两盏回去挂。

    吕晴攥着小宝的手,说:“前面还有鳌山,等看了鳌山,回来再买了家里去挂。”

    一家四口随着人流往灯山那边走,路上商玦忽然看到了用五色琉璃片连缀而成的苏灯,她心中忽然一动,勾起了几年前一闪而过的一个想法。

    然而周围人声鼎沸脚下步履不停,让她没有时间细想,低头数了一下,两个孩子的脑袋在眼前一晃一晃的,很好一个都没有丢,自己的警惕状态要一直保持到看完灯会回到家才能解除,希望今天的观灯活动能够无惊无险圆满成功。

    前方宽阔之处是高达五丈的琉璃灯山,上面还有彩楼,大彩楼里面有安着机关可以活动的人偶,灯山上还有大殿,铺连着五色琉璃阁儿,格子上都是龙凤百花,殿阁梁栋之间的涌壁上彩绘着各种戏文传说故事,龙凤雕偶口中还喷出来水,简直是古代小型喷泉。小巧的窗户上垂着小小的水晶帘子,帘子下面缀着流苏飘带,十分的华丽。

    灯山最高的正中处乃是御座,两侧是“皇帝万岁”几个明光闪闪的大字烘托气氛,热腾腾新出炉的太平盛世景象啊,什么金国的威胁、本土的造反全都不存在了。

    商玦有片刻的晃神,恍惚之中她莫名其妙竟然想到了后世北方冰雪节,那个时候公园里也像现在一样,到处是通透的冰块塑形,冰滑梯,冰雕,甚至还有冰块搭建的建筑,她尤其喜欢冰雕城堡,让她感觉进入了美妙童话之中;到了晚上嵌在冰块之中的彩灯点亮,整个冰雪世界之中一片五光十色,让人感觉仿佛来到神话世界水晶宫,那也是在这个季节,同样是一个盛大的嘉年华,古代与现代的气氛没有什么两样。

    灯山上的文艺工作者开始奏乐,乐曲飘飘渺渺从高高的鳌山上飘下来,本来商玦对这个时代音乐的鉴赏能力比较低,此情此景也让她感觉听到的仿佛是仙乐了。

    灯山毕竟是静态的,街面上还有各种魔术杂技表演,吞剑吐火商玦都不觉得稀奇,毕竟后世电视上也常看,倒是一些调教虫蚁挺有意思,真的有训练蚂蚁作两军交战之势的,让商玦这个几百年后的人感到大开眼界。

    大半个晚上,吕晴商玦紧紧盯着两个孩子,生怕走失,好在大宝小宝也极聪明,知道若是被人掳劫拐带走了绝没有自己的好果子吃,因此虽然满眼兴奋看得热闹,却也一直看着两位“舅舅”是否就在自己身边。

    将近午夜的时候,虽然此时元宵灯会刚刚达到最高潮,然而商玦和吕晴已经带了孩子开始往回走了,姜川姜越年纪毕竟还小,不能太过熬夜。

    回家的路上也是困难重重,因为满街都是人,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需要穿过稠密的人群,商玦和吕晴一前一后,商玦在前面开路,吕晴在后边收尾,大宝小宝被她们护在中间,过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里,路上还不忘买了一盏万眼罗灯和一盏荷花灯。

    进入自家房门,两位妈妈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今年的元宵灯会参观活动胜利完成,商玦蹬着梯子将两盏灯都挂起来,姜川在下面还说着:“小舅舅,我们把灯点起来吧!”

    吕晴笑着说:“到了这咱还点什么彩灯?快换了衣服洗洗睡吧,往常过了二更天就要打呵欠,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还不睡?明天早晨还能起来吃饭吗?小舅舅明儿早上要做酸笋鸡蛋肉丸子的胡辣羹,若是不起早,便没得吃了。”

    姜越百事不惧地说:“不怕,小舅舅最疼我们,定然会给我们留饭。”

    商玦从梯子上下来,呲牙一乐,道:“过了正月二十就要去潘嬢嬢家里跟着邓师傅读书了,还不收收心,到时候可怎么成么!”

    大宝小宝一听她说要去读书,顿时哀嚎起来。

    商玦拍了一下她们两个的臀部,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年小舅舅想读书都没得读呢,还有那些女孩子,女子无才便是德,纵然是家里有钱,也未必能够识字。你们两个跟着师傅好好读书,看一看这世上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后也好趋吉避凶。我已经拜托过邓师傅了,你们的课业务必不能放松,我和你们大舅舅也不指望你们能够考状元,只要别长成傻白甜就行。”

    正月二十一,商玦特意晚开了一个时辰的店门,和吕晴一起送姜川姜越到邻街潘嬢嬢家里去见先生。这邓妙华虽然出身富商之家,却是李清照一类人物,自幼饱读诗书,对历代治乱兴亡有自己的一番见解,尤其是她家里并不是那种有点不接地气的书香门第,而是商贾世家,因此对于经济之道也颇有见地,南渡路途之中更加见识了一些事情,也算是饱经忧患,属于现实主义一类人物,偏偏又几乎无书不读,堪称通才,商玦与吕晴与她相谈过半天,总的感觉就是,这个人有点像是薛宝钗和贾探春的结合体,精明能干,懂政治,不迂腐,把孩子交给她很是放心。

    邓妙华今年四十六岁,自从丈夫死后,她清心寡欲,一颗心如同古井一般,到如今已经二十年了,虽然在这花团锦簇的临安府,竟如槁木死灰一般,只把外面的热闹繁华当作幻境,因为她知道自己不能够多想,一旦心思触动了,再要过这样如同老僧一般的日子就分外难熬,因此一年四季都是一身灰衣,眼睛都不带往窗外瞟的。

    这些年来虽然是给一些富户书香未出阁的女子讲些文课,换得束修度日,然而她虽是尽心教授,对于此道却也不怎样热心,只是一来以此谋生,二来也打发一下孤独苦闷的时光,因为她早已看清这些女子的命运,若是运气好的,不过是夫妻恩爱白头偕老,再多生几个儿子巩固正室夫人的地位,让小妾绝了念头,其它的便再没什么了,如同豢养在银笼里面的金丝雀,衣食供养不愁,只在内宅舒服受用,平安到老全靠福分,若是有个风吹浪打,便一切皆休,便如同自己一般。是以纵然学了一肚子学问见识,对于一个女子来说终究是无用,而且如果看得太清楚了,反而更加痛苦,这便是“慧极则伤,情深不寿”,或许还不如糊涂一些能过得更好。

    不过去年秋天的时候有个新近爆发的潘嬢嬢来和她说,要请她给三个孩子上课,两个男孩一个女孩,那女孩是潘嬢嬢的孙女,两个小郎君的舅舅是开饮食店的,彻彻底底的市井之家,学堂便设在潘嬢嬢家里。

    打动邓妙华并不是她两家出的学费不薄,毕竟请得起自己的东家给的钱都不会太低,而是因为三个孩子还小,自己有十年的时间做一份长期家教,经常换东家她也觉得烦,而且潘嬢嬢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若是两家相处得来,将来三个孩子会给她养老,那金娘她家也没打算让她嫁人,就想让她传承姥姥的手艺给人家接生,另外两个男孩子显然承继家业顶门立户,如此一来三个都是靠得住的,邓妙华没有生育,族亲也不可靠,盯着自己一个寡妇都如同蚊子见血一般,思量一下若能如此倒是也不错,因此便结束了其她主顾的课业,专心来教这一门。

    把孩子的功课托付给了邓妙华,商玦和吕晴可是轻松了许多,吕晴便能抽得开身到店里去帮忙,如今店面愈发兴旺了,商玦和刘婶两个人竟然有些忙不过来,现在添了吕晴这个重要支柱,其她两人顿时感到身上的担子没那么重了。

    休息日的时候,商玦和吕晴进入空间整理已经订货回来的琉璃片,这几年商玦抓紧仅有的一点业余时间学习了木工,此时便可以自己给空间中的窗子把窗纸更换成琉璃,吕晴则给她打下手。

    两个人一边干活儿一边说:

    “官家去年发布的经界之法着实是仁政,丈量了土地,辨明了肥田瘦田,南来的归正人可以在朝廷手里领土地,还能从官府借钱买耕牛,本金只要在八年内还清便好,还说在绍兴三十年之前一概免税,朝廷这本钱下得可大了。”

    “确实是,政府贷款啊,不但能买牛,还能买种子买农具,安家置业,总算没有完全抛弃沦陷区的同胞,今后江南这一片定会越来越繁华。既然农业税减免了,就要开辟新的税源,所以今后定然更加依赖海外贸易的关税了。”

    “要说那海外来的货物确也不错,我就喜欢那些香料,做菜熏香都好。啊,这琉璃窗子就是比纸窗要明亮得多,而且看起来如同水晶一般,真真是个妙法儿,亏你怎样想来的,只怕官家的皇宫里都没有这样的窗子哩!”

    商玦笑道:“是好看,不过价钱也高啊,我们这两个月的利润都用来买琉璃片了,现在距离玻璃大范围推广还要几百年,我们要给她们把后面风吹雨打破损替换的琉璃片都准备出来,现在山洞里存的那些大概够用好久了。只可惜这么漂亮的窗子,大宝二宝这几年都看不到。”

    “唉,真想把我们外面房子窗户上的纸也换了。”

    “这还是免了吧,我们也不要太招摇了。西王母曰:闷声发大财,偷偷地享受,打枪的不要。”

    下午,两个人干完了活儿,便走出来商量着去酒楼吃一次。

    “前儿听说当年东京闻名的丰乐楼又在西湖边盖起来了,好高的哩,当真是上可揽星月,下可隔尘埃,里面漂亮得如同王府一般。如今东京城的好些商家都在临安重新开业,也算是我大宋中兴吧,我们便去那里看看可好?”

    商玦当然连声叫好,心中想的是:这可真不错,西湖边又有新地标了,丰乐楼也来了啊,这就好像当年撤退台湾把清华交大还有故宫博物院都搬过去一样,俨然又是一个小中华。

    两个人骑了马来到西湖湖畔,丰乐楼前伙计接过了马缰绳,十分殷勤地将她们请到了楼上,两个人先点了一桌上等席面,让给潘嬢嬢家里送去,请邓师傅品尝,然后才点自己的菜:烹河豚、羊头签、红丝水晶脍、两熟紫苏鱼,又点了一壶“蓝桥风月”,酒菜上来之后两人便开怀畅饮起来。

    吕晴倚在窗栏上,她作惯了男子,姿势大开大合十分潇洒,并不似女子般斯文拘束,此时心有所感,喟叹一声,道:“真是爽快!”

    窗外的风吹在商玦脸上,商玦甩了甩头,一只手撑在桌子上,姿态十分有个性,若是一个女子做这样的动作,定然要被规训“不够淑女”了,然而商玦可是真的不想做什么“淑女”,她只想享受现在这般自由自在的洒脱日子。

    眼睛一扫,酒楼里多是男子,一桌桌高谈阔论,讲论着朝廷的新政,海外的奇景。

    “宫中这一阵忒不像话了,到处搜买‘拆洗女童’,还不说是多少数目,仿佛是个无底洞一样只顾着要,况且进宫做杂务的女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姝丽’的?这是要做什么?”

    “是啊,公差在街上见到那长得过得去的幼年小娘便把臂拖住,再不放过的,有那幸免的,也不知是家里使了多少钱才脱身了,唉,这简直是抢人嘛……”

    商玦:真够造孽的,不是说渡江侦察记的时候吓阳痿了吗?这怎么专门糟蹋女童?莫非恋童癖都是性器官没发育好的细软短,有了权力加倍猖狂?果然这种人最变态!前几天自己在街上也看到了这种事,虽说那次自己花了钱帮忙赎回,然而又能救几个女童?这简直和东京城破开封府为金人搜刮女子的做派一毛一样,鬼子和二鬼子的区别啊!看来南宋不能收复失地不仅仅是地区经济条件限制的问题,统治者自己也作乱啊!

    “要说官家的词倒是不错的,前儿宫里传出来的渔父词,‘一湖春水夜来生。几叠春山远更横。烟艇小,钓丝轻。赢得闲中万古名。’”

    另一人拍案击节地赞叹道:“官家当真是有江湖诗酒之志,退隐江湖之格,不愧是看破红尘的‘江汉独醒人’,看官家那‘水涵微雨湛虚明,小笠轻蓑未要晴。’一深于情景,一善于意志,即操觚大家亦不过如是。”

    吕晴实在是忍不住了,轻轻吟道:“南朝多少伤心事,犹唱后庭花。旧时王谢,堂前燕子,飞向谁家。恍然一梦,仙肌胜雪,宫髻堆鸦。江州司马,青衫泪湿,同是天涯。”

    商玦则想:这山林隐士太吓人了,江湖诗酒的闲散生活是这么过的?他要真的是退隐了,上哪儿找人给他如狼似虎地搜罗女童去?谁会听一个山野隐士的话?隐逸之人都是这么当的?这也太重口味了!

    还有人说:“听说了吗?番邦金人在燕山也起了一座秦楼,便如东京城的白矾楼一般,楼上有六十个阁儿,下面散铺七八十副桌凳,甚至连酒保都是雇佣流落北地的矾楼过卖,要说这丰乐楼着实是一座牌匾一般,只要起了这个楼子便不一样了。”

    商玦心里想:确实啊,这个时代的丰乐楼就好像后世的高铁一样,凝聚着物质文明的精华,代表了社会发展的高水准,然而如果不是自己以男人的身份生活,恐怕就不能这么自由地享用这个时代的高级产物,而且还很有可能在幼年就被搜罗到宫里去被一个糟老头子蹂躏。

    商玦忽然想到自己前两天回忆的内容,记起来那里面谈论到中国的时候引用了北宋新儒教徒邵雍的几句话:我幸福,因为我是人,而不是动物;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是中国人,而不是蛮族人;我幸福,因为我生活在全世界最美好的城市洛阳。

    “是男人而不是女人”这句话扎心了,难怪邓妙华总是一脸淡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