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生父
第四十八章 生父 虽然已经是八月下旬，但是爬山虎仍然长得飞快，师冬野她们是用的空间里现成的枝条，剪了带叶的嫩枝扦插在泥土里，内外一共种植了两层，每天浇水。树林里林木茂密，本身就比较阴凉，爬山虎最喜欢阴湿的环境，因此只一周多时间就爬满了大半个轮胎，沿着车身结构向上爬去，到了九月下旬，藤蔓已经开始向车身进发。 何重迈坐在窗边，看着距离车窗还很遥远的嫩叶，看来今年想要这种藤本植物遮蔽住整个车辆是不太可能了。 师冬野拿了一壶茶过来，笑着说：“我们的车已经是绿色的，就算远处有人，也未必发现得了。” 何重迈微微一笑，说：“我真巴不得现在就能将整个车子罩住，让人彻底无法找到我们，我如今不想与外面其她人有什么关联。” “我能明白你的感觉，其实从前有时候我也想要与世隔绝的。那个时候我的想法就是，用一个厚厚的壳把自己包裹起来，让别人无法接触到我，所以有一段时间我整天待在空间里，很多时候连网络都断了。”师冬野一边倒茶一边说。 “我在想，如果我们从来不与外面的人交往，不离开那个山谷，也许就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何重迈的声音略有些哽咽。 “谁都没有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局，她的作为让我感到太不可思议，我完全无法理解，只因为她想要婚姻联盟而我们给不了她，竟然就想背弃这一切。”师冬野摇头道。 这段时间每次回想这件事的发展过程，她都觉得很魔幻，简直连都写不出这样的情节来，为了婚姻不顾一切，把手段当成目的本身，她真觉得吴碧君已经有点走火入魔了。 何重迈嘲讽地一笑，说：“很奇怪吗？其实我早该预防到这一点的，我们从前经历过这样的事情。我弟弟虽然很喜欢看书，但是却不喜欢学校里的生活，所以他中专毕业后就早早进入社会。那个时候我刚刚从美术学院毕业，找了一份自由职业的工作，就是给人家画插图，不过起初的时候客户比较少，我们的职业都刚刚起步。 我弟弟在一家工厂做事，在那里认识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很快喜欢上我弟弟，住到我家里来，当然重明也没有表示反对。起初倒是还好，不久矛盾就显露出来，那个女孩的目的其实是和吴碧君一模一样的，都是要让重明和她结婚，另组小家庭，不要再理娘家的姊妹。只不过那个女孩太年轻，做事太直接太冲动，挑拨我和重明关系的手段也太低级，很容易就识破了，而吴碧君毕竟有更多的社会经验，要比她深刻得多了，还能讲出许多大道理，那个女孩遇到挫折只知道发疯闹自杀。” 师冬野皱眉道：“她的原生家庭很不幸吗？” “说实话她的家庭条件比起我家要好很多，她爸爸很有钱，开了一家公司，不过她爸爸对她管得可能有点太多了，所以她迫不及待地想要逃离，可是该怎么说呢？有些女孩子为什么会认为自己所遇到的棘手麻烦只要找个男人就可以解决？想要摆脱原生家庭，找男人；末世需要联盟，找男人，而且方式都是要结婚。 那个时候我家被她折腾得鸡犬不宁，后来好不容易把她送走了，她前脚走了，后脚我就让重明离开去做生意。那次的事他也受到了很大的教训，可是没想到最后仍然栽在这种事上。” 天气渐渐入冬，遮住半辆车的爬山虎停止了生长，原本的绿叶变成黄色，后来又变成了枯褐色。房车外表随着外界环境的变化不断进行拟态变化，这种伪装非常成功，让她们一直没有受到其她人的打扰。 空间内部，佟莉丝站在监控器前，紧紧盯着屏幕，师冬野端了一个竹制笼屉过来，看了看监控器，说：“她们过去了？” 佟莉丝点头道：“她们在赶路，看她们大包小包，还带着孩子，似乎不是出来找物资的，可能她们没有营地。” 师冬野看着屏幕里那个紧跟着团队赶路的八九岁的男孩，这种时期看到孩子真的是很不容易的，很多儿童都在灾变初期就死去了，婴儿更是基本上难以活下来，除非她们有稳定安全的防御基地。她赞同佟莉丝的判断，这个团队应该是失去了堡垒，否则不会让这么小的孩子一起外出行动的。 正在行进的队伍里也有人向着房车的方向望了几眼，不过很显然房车的伪装效果十分不错，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那支团队距离这边有一百多米远，居然没有发现，有几个人只是目光向这边扫了一下，脚下根本没有停留，继续往前走，很快队伍的尾巴就消失在树丛里。 师冬野松了一口气，说：“好了，她们走了，我们来吃茶点吧，今天是中式下午茶，鲜虾小笼包哦，这种季节捕虾可不是很容易。” 佟莉丝笑了一下，走过去把玻璃茶壶里的茶水倒在杯子里。 雪一层一层覆盖下来，房车顶部堆满了积雪，甚至连爬山虎残存挂在枝头的叶片上也托了一些小小的雪块，让原本褐色的叶子看上去似乎没有那么萧条衰败了。 房车的门窗已经几个月没有打开过，又到了冬眠的季节，师冬野几个人如今大部分时间都在内部空间，她们很少去想外面的事，连收音机都只是偶尔听一下，以便了解一下外面有什么变化，其它时间就是一日三餐、洗衣洗澡、照顾初澄、看书看剧。 何重迈一手抱着初澄，另一只手打开了收音机，启明星电台的声音在客厅里响了起来。 “过去的一年里大家都很顽强，经过这段时间为生存所做的斗争，所有的幸存者们都已经具备了一定的末世生存能力。现在是冬季，是行尸行动逐渐迟缓的时候，因此政府在此征召行尸猎人，如果你有比较充足的体力与战斗技巧，请在出门搜集物资的时候尽量猎杀行尸，但是请尽量结成猎人团队彼此配合，孤胆英雄是绝不被推崇的，单人行动狩猎行尸只会让你很快也成为它们之中的一员。请大家鼓起勇气，我们清理掉一具行尸，地面上的活死人大军就少了一个成员，活人的生存机会就增多了一分，距离胜利也更近了一步，现在不分军民，面对活死人的战争需要我们每个人作出贡献……” 何重迈往咬开一个小口的小笼包里倒了一点醋，说：“她们没提到空投补给和武器的事情，是要大家自己想办法吗？外面的物资在越来越少。” 佟莉丝耸耸肩，道：“疫苗的事也没有影子，很多人不是被吃掉的，只是感染，就没了命，变成了行尸。” 师冬野微微蹙起眉头，说：“怎么只是让民众自发抵抗吗？军队还没组织好？” 这时初澄坐在婴儿车里冲着茶几上的蒸笼呀呀叫着伸出了小手。 师冬野笑道：“怎么，小初澄，你要吃包子吗？可惜现在还不行哦，你只长出了几颗小乳牙，只能吃粥和汤面哦。” 初澄似乎听懂了她的意思，一张小脸皱成包子一样，咿咿地哼哼着。 何重迈看着女儿，脸色渐渐开朗起来，这是她的血脉，她的希望，初澄是她撑过丧弟之痛的支柱之一，而且是最重要的一根，最痛苦的那段时间，每次看到初澄圆圆的小脸，何重迈就感觉自己又有了力量，弟弟的一部分生命也在初澄的身上复苏。 师冬野浮想联翩地说：“我不想生孩子，莉丝也不想，所以如果将来下一代里只有初澄一个，当我们都走了之后，她独自生活在这里，会不会觉得孤单？我真的希望她能够对外面的世界保持警惕，不要暴露空间的存在，更不要轻易将人引入空间。” 何重迈轻轻地说：“所以我们一定要保重身体，一起守卫空间。初澄如果想要孩子，我们可以帮助她看好人，但我希望她只带着孩子回来，不要带外面的男人。啊，女人想要建立亲密联盟是很容易的，我们能够孕育生命，这方面几乎是自给自足，唯一要担心的反而是配合生育的男人。” “希望那个时候末世已经结束，说实话当时你在房车里生孩子，我和莉丝都很紧张呢，一旦难产就很危险。” “三十年后如果外面还满是行尸，恐怕人类就真的要灭亡了吧，假如那样，即使还有其她活人存在，我们彼此也相距遥远，甚至很可能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存在，而且那个时候的活人也更加危险。所以如果当初澄成年后事情还没有好转，莉丝，这件事就只能指望你了，你们两个的年龄距离最小。” 佟莉丝绷紧了脸，说：“我不会让初澄被人坑的。” 师冬野笑着搂住佟莉丝：“不用这么严肃，只是方才开了个脑洞，所以想到这上面去了，可能结果未必会那样坏呢？也许再过几年，人类就能大反攻，消灭所有行尸，那样你们就不会作为最后的人类而存在。不过无论如何，即使世界开始重建，也要一切小心啊。” 这几句话师冬野似乎是既说给同伴，也说给自己听的。 冬去春来，藤萝重新变回绿色，继续生长起来。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师冬野感觉它们在第二年生长期比去年长得要快一些。已经半年没有打开过门窗的房车外部很快被新生出来的叶片覆盖，通过外部摄像头可以看到，新的蔓条也开始从主干上抽出来，新长出的藤枝十分鲜嫩，带着新生命特有的清新气息。 炎热的夏季，几场透雨之后，藤蔓似乎长得更来劲了，叶片一层叠着一层，渐渐将房车全都遮蔽住，再不透出一点金属的反光，甚至连车顶的仿真太阳能电池板都遮挡住了一些，彼此牵连着就向高处的树梢爬去。 这一天她们又坐在客厅里享受下午悠闲的时光，茶几上摆着饼干和茶壶，初澄摇摇摆摆正在地上走着，有时就会摔倒，幸好地面上铺有地毯，倒也不会让她受伤。虽然门窗紧闭，但是空气循环系统将外部房车与空间内部联通起来，因此 师冬野喝了一口茶，说：“没想到一转眼，初澄都满了周岁，时间过得真快。” 何重迈笑道：“最近的日子真的很平静，时间就觉得过去得格外地快了，有时候让我感觉到好像再一转眼，初澄就会长大到莉丝那样的年纪。” 师冬野看着贴在车窗上的巴掌大的碧绿叶片，叶子很茂密，所以阳光不是很能透得进来，些微能看得到一点光亮，不过房车里灯光通明，所以倒是能够看出内层叶片的翠绿色泽，不是黑乎乎一片。 师冬野感叹道：“啊，这半年多真的好安静啊，没有人发现我们，这两个月甚至根本没有看到人从附近经过，虽然很安宁，但是有时候就会感觉到有点寂寞无聊。” 这时佟莉丝语气中有点兴奋地说：“现在不会无聊了，看，有人来了！” 师冬野和何重迈连忙看向监视器，只见远远地开来了两辆车，车子沿着弯曲的山路行驶，距离房车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停在了前方的一块空地上，与房车有四五棵大树的距离。房车里师冬野早已经将车内的照明全部关闭，只留下一盏小台灯幽幽地亮着。 车子里的人走了下来，四男一女，一共五个人。这一队人显然是储备比较充足，首先用绳索把周围都围了起来，然后从后备箱里取出两顶帐篷，在地上支起住处来。 师冬野和佟莉丝看着那几名幸存者奔走忙碌，打理这小小的营地，正感到林地里增添了一股生机，忽然看到何重迈脸色有些不自然地站起来到监控屏幕前调整了一下摄像头的角度和位置，让摄像头正对着那几个人，两人便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了，重迈？这几个人你认识吗？”师冬野疑惑地问。 “只认识一个，就是他。”何重迈手指指点在一个男人的图像上。 师冬野仔细一看，只见那是一个满脸胡子头发凌乱的男人，衣服也脏兮兮的，看上去很有一种沧桑感，仿佛人到中年了一样。 “你同事？你邻居？还是你的同学？” “他叫欧阳云鹤，他家上一辈和我母亲父亲关系很好，我从小就认识他们兄弟，他现在看起来有些老，其实他才二十六岁。她们一家都是好人，兄弟两个很出色，家族也没有遗传病史，所以我选择了他作为精子提供者。” 师冬野过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就是说他是初澄的生物学父亲？” “是的。”何重迈点头道。 佟莉丝一脸冷淡地说：“可真复杂。” “其她几个人你认识吗？你要和他见面吗？”师冬野有点担忧地问。 “不用了，除了云鹤，那几个人我都不认识，末世已经两年了，可能都是他后面结识的人吧。她们有她们的生活，我们有我们的。”何重迈冷静地说，“不过，可能初澄要看一看他。” 何重迈将初澄抱了过来，把图片上的镜头拉大，指点着那个男人，说：“初澄，看一看，这是你的爸爸哦，父系那一边的亲人。虽然他现在胡子拉碴，但是他本来是很英俊的哦，否则会拉低你的颜值。我们不能出去见他，不过在这里看也是一样的。” 师冬野看了两眼屏幕上的男人，悄悄回到自己的卧室，拿出空间钥匙将房车的门窗都锁死了，现在除了自己，没有任何人能够打开房车。不是不信任，只是防患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