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哪怕为你变成这牢笼中的一个
纪泽见何故始终低着头，也焦急起来：“何故老师，我再次和您道歉。您给我两分钟，我一定解释清楚。” 萧子路听到这话后立刻转身走了，如果说在纪泽说这话之前他想的还是怎么把何故拎回家审讯，那纪泽这一句话便让他彻底死心了。 萧子路转过身的那一刻，何故突然抬起头，而萧子路健步如飞，已经走出大门了。他根本没听进去纪泽在说什么，几乎小跑着去追萧子路了。被留在大厅里的纪泽有些茫然，既看不懂这二人的关系，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和何故解释清楚。 何故一边追着萧子路，一边喊着他的名字，可是那个人似乎越走越快，似乎急着将他撇下。何故从来没有那么害怕过，萧子路对他不打不骂了，他只是转身走开了。萧子路的怀疑不是没来由的，是他自己没有把事情处理好，何故越想着这些便恨透了自己。打我吧，骂我吧，对我做什么都行，你别走。 何故追到了停车场，竟然有些体力不支了。人一旦失去了精神支柱，身体很快就会垮掉，不是吗。 “子路……”何故还是没出息地染上了哭腔：“你等等我，你别不理我……你别扔下我……” 萧子路不过是距他五步的距离，可冷漠的身影就像一堵黑暗的墙，把他挡在他的世界之外。 “我真的不认识他……我只是去找他，我和他说我会把钱退给他……子路，你别不理我……”何故终于追上了萧子路，捉住了他的手腕，可萧子路像躲瘟疫一样几乎是下一秒就将他甩开了，回身便将何故推开。萧子路虽然力气算不上大，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何故早就没了什么重心与平衡，被他一推直接跌坐在地上。 萧子路俯身指着他的鼻子，一字一顿：“别他妈碰我。” 何故坐在地上反应了好一会，抹了一把泪水后才看清萧子路已经走到车旁，抬腿买进了车里。他急忙爬起来，踉跄着往那边跑。 “子路你别走我求你了，你别走……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打我吧，你让我做什么都行，我求求你别扔下我……” 他冲到了萧子路的车前，如果他要走的话，那一定要从他身上压过去。萧子路不会这么对他的。他透过挡风玻璃看着那个熟悉的人，那个人面无表情，看起来竟然那么遥远了。 萧子路的眼神没有情绪，但何故与他对视的那一秒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子路，我——” 萧子路挂了倒挡，车向后窜了出去。何故刚刚算是趴在引擎盖上，萧子路这个倒车让他失去平衡，何故的两膝重重地落在地上，他闷哼了一声，感觉跟骨折了一样。 萧子路倒车后，打了一个漂移，直接奔停车场出口去了。 何故跪在地上，还没有从膝盖的疼痛中缓过劲来，只听到耳边是刺耳的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别走，你别走。他又强撑起自己的身体，一瘸一拐地跟在萧子路车后，连跑都跑不起来了。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他与萧子路之间就这么沉默的结束了吗。 他追不上了，他撕心裂肺地喊：“你别走，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他的膝盖太痛了。何故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慢慢倒了下去。 耳边又是一阵机动车打滑的声音，萧子路竟然回来了，但是冲向何故时车速达到了八十，一点没有要减速的意思。何故瞪大了眼睛，坐在地上吓得连动都动不了了。 萧子路要撞死他吗？ 萧子路的前车灯很亮，何故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去做任何反抗。 在距离何故一米的时候，萧子路猛地踩住了刹车。何故，你就这么不怕死么？死都不怕，自然也不会怕我这个人了。萧子路自嘲地笑了笑，然后下了车。 何故直到被萧子路掐着胳膊拽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没有被他撞死。萧子路回来了，他还来不及高兴，便被萧子路掐着脖子按在了车上。才从鬼门关回来，连句“子路”都没喊出口，他却被生生扼制住了呼吸，他大张着口试图想去攫取一点氧气却发现根本做不到。 萧子路拿出要掐死人的架势死死箍住了何故漂亮洁白的脖子，他的手掌下瞬间浮上了一层深红。何故浑身都抖着，想咳咳不出，想哭也哭不出，就那么无助地张着口去讨一点生机。他像一只被扔在岸上的鱼，拼尽全身的力气却也只能徒劳的原地翻腾一下。他掰着萧子路的手指想逃脱他的钳制，可濒死的窒息感马上让他连这点力气都没有了。 直到何故的眼神开始涣散，萧子路才松了手。看着满嘴谎话却又会卖弄可怜的何故，他那一瞬间真的很想掐死他。何故立刻从他的手掌中滑了下去，他几乎要把五脏六腑咳出去，痛苦、剧烈的咳声在安静的停车场里回声不断。他的颈上还留下了一圈紫红的印记，看着挺讽刺，像是萧子路给他箍出来的项圈。 看到他在他手中捡了条命回来，萧子路似乎消了点气。他把后门打开，扯着何故的衣领把他拖了进去。何故全程都没从刚刚的窒息感中回过神，就像个破碎的人偶一般被萧子路扯来扯去。 萧子路在给他关门前，勾了勾嘴角，对何故说：“我从前总说要找人轮你，你是不是从来不信？” 何故当下便硬吞下了一声咳。 萧子路在说什么？ 萧子路不等他说话，便坐进了驾驶室。 “不是说要你做什么都行么，我带你去个地方。” 何故终于将这两句话拼凑起来。不，不可能，萧子路不会真这么做的。萧子路应该知道他宁愿去死的。 萧子路透过后视镜看到何故一直眼神呆滞地看着他。这次是他亲眼所见，他不会冤枉他的，萧子路在心里暗暗地想，一个骗子，一个婊子，不值得他信任和疼爱的。 “子路……” 别他妈喊我名字了。 “子路……”何故执着地做着最后的挣扎：“我什么都没做……我，我是干净的……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我是干净的，我什么都没做……” 何故这几句细如蚊鸣一般的话像织布机上的梭子一般，迅速地在萧子路的心上留下一点痛。他忍不住抬头透过后视镜又瞄了何故一眼。何故那暗淡无光的双眼又一次刺痛了他的心，他会永远对自己忠诚吗，或者他凭什么要求他永远对自己忠诚。 何故没再说别的，大概是因为萧子路一言不发。他还是把车开到了那个地方，一个权势人物的天堂，也是底层男孩女孩们的炼狱。 Fake Land算是萧氏的灰色产业之一，表面上是个高端夜店，实际上一直游走于色情产业的犯罪边缘，主要有两个产业，一是组织卖淫，二是提供SM表演以及服务。Fake Land何故早有耳闻，但也仅仅是耳闻，具体有多黑暗有多反人类其实他并没有亲眼所见。他被萧子路一路拉扯着，刚一踏进这栋恢宏的建筑物，他身后便跟上了六个穿着西装的男人。何故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大概是来到这里提供服务的人并非自愿，那些有逃跑心思的人自然要被特殊关照。 何故像猫叫似的叫着萧子路的名字，可萧子路头都不回。 萧子路带他上了私人电梯，去了地下三层，那个专门关押不听话的M的地方。刚一出电梯，一声凄厉的哭喊便把何故吓得浑身一哆嗦，然后那哭喊的源头分贝递增，持续高亢，到最后突然戛然而止了。 是、是死了么？为什么没有声音了？ 萧子路仍抓着他的手腕，回头轻蔑地笑了。 地下三层是个潮湿、阴暗、血腥气息过于浓重的人间地狱，大大小小不同程度的调教室内，男孩女孩们的哭喊声和鞭声不绝于耳，何故穿过走廊的时候，觉得脑袋一阵一阵嗡嗡直响，他从最开始想去看看那些M们是不是还活着，到最后变成了瑟缩着低头前行。那种鲜血与皮肉搅在一起的残忍画面，他再多看一眼，可能都会生理性呕吐。 外面的世界那么光亮，为什么会有这样一个所在。这里的时间仿佛被按了暂停，只有模糊的血肉和呕出灵魂的嘶喊才是永恒的。 萧子路又带他去了专门关押男孩的屋子，男孩们身上或是带着各式的锯齿夹，或是被荆棘拧成的麻绳束缚着全身，还有的阴茎上套着十来个钢圈，顶端还插着钢针，所有人都被关在一个见方的笼子里，在狭窄的空间内单纯地忍受着剧痛。 何故知道这不是他该圣父心泛滥的时刻，但他看着那些年轻男孩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他突然就泣不成声了，他甚至都放弃思考萧子路带他来这里的原因了。 人天性大概就是极恶的。只不过少数人通天的财富与权势允许他们行恶。 萧子路抓着何故的衣领便把他拎到其中一个牢笼前，那个牢笼里的男孩大概是被灌了太多水，肚子大得像怀胎十月，脸上又是血又是脓又是泪，身前还有一个贞操带锁着。他的脸被萧子路狠狠地按在牢笼的铁板上，这个男孩就在他的眼前，何故闭上了眼睛，流泪流得特别安静。 萧子路要把他变成他们的其中一个，是吗。 “姓何的，我是不是给你太多东西了，我是不是应该把你送到这来？” 他给了他工作，给了他自由，还会搂他在怀里入眠，还会在他身前舔舐勃起的欲望。 可萧子路究竟有多厌恶他，才会想把他打入地狱。 又他妈不说话，何故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原来又是自己大费周章，何故什么都不怕也什么都不在乎。 萧子路抓着他的头发，把他甩到了墙角，转身走了。墙角堆着不少杂物，何故失去重心，直接扑到了那堆杂物上，一瞬间天旋地转，他摇摇晃晃站起站起来的时候感觉眼前的事物全是倾斜的，他的额头被撞破了一块，鲜血直涌，鼻梁上也横着一道血痕。 何故不知道萧子路什么意思，而他只是想让萧子路相信他，让萧子路知道，他何故是不会背叛他的，你对我的好我愿意用所有去换的。 哪怕为你变成这牢笼中的一个。 但是萧子路，你不会允许别人对我做这样的事，是不是。 额头上的血滴落下来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抹了一把，便踉跄着去追萧子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