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一切来自那个夜晚

    葵翘起小指，鼓起脸颊轻轻吹着刚刚涂上的指甲油。课间的教室总是喧闹的，她小心地看护着自己亮晶晶的指甲。

    “那个，葵！上次和你一起走的，那个男人是谁啊？”前桌的里子突然转过身，趴在椅背上，咬着嘴唇，似乎很不甘的眼睛死死盯着葵。

    “诶？”葵睁大了圆圆的明亮的眼睛，少女很意外似的发出上扬的声音，但随即便回过神，水银般透亮的眼睛眯起来，像是一只被挠着下巴的猫，翘起嘴角：“那个是表哥啦表哥！”

    里子很失望的长叹一声气，撅起嘴嘟嘟囔囔：“什么嘛……还以为是男朋友什么的……不过是葵的的话，那样的男朋友也很般配啊……”葵伸出手拍拍里子的发顶，低着头的女友黑发光滑柔顺，贴合着她细白柔嫩的掌心。透过玻璃的阳光，在葵的眼底投下一片晦暗的阴影。

    五年前。

    夜空中逐渐积起了厚重的云彩，自西边压向东边的月亮，月光似乎也被云挤得虚弱几分。

    葵与补习老师告别，去便利店买了许多零食点心，有些辛苦地拎着袋子向家的方向走过去。

    “初中的制服鞋子，有些硌脚呢……”

    她停下来，借着路灯的光抬起脚，向后扭过去，崭新的制服鞋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闪闪发亮。

    葵的家离便利店不远，但也要拐过几个街角，夜幕笼罩着平日熟悉的街道，那些卫士一样骄傲雄壮的行道树突然变得张牙舞爪起来，开着鲜花的草丛，似乎埋伏着吃人的鬼怪，至于那些幽深的小巷子……不知道会藏着什么东西呢！

    葵摇摇脑袋，犹豫着，不敢走出路灯的光围成的小小领域。前面可就是一条巷子啊！万一窜出什么头发鬼……葵把零食袋子抱在怀里，似乎这样就能给她多一些勇气了。

    她看着不远处的街口，只要走到那里，就是里子家附近了，就算有鬼怪里子也会救自己的！

    葵鼓起勇气，埋头走了几步。

    “咦？”

    巷子里，好像有声音呢。

    比恐惧更旺盛的是少女蓬勃的好奇心。

    “喂，小子，之前不是叫嚣得很厉害嘛？”

    “抢了老大的功劳，真是不长眼睛。”

    “真该叫社长看看你这个样子呢……呼，真是像妓女一样舒服呢！”

    声音有男有女，夹杂着少女很陌生的喘息和肉体拍击在一起的声音，以及她只在电影里听过的脏话，

    是遇到黑道寻仇打架了吗……

    她捂着砰砰直跳的心，朝巷子里探出一个小脑袋。

    大约三四个人，有男有女，围着中间一个伏在地上的身影，有节奏地贴着那个身影律动着。葵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类似的动作，恐慌、害怕、羞愧，还有不少的紧张刺激，都一股脑地涌到她的脑袋里。

    几声愉悦的叹息之后，皮肉撞击到一起的声音停下来，伴随着猥琐促狭的笑声，向着巷子的另一边远去了。

    失去了那几个人的遮挡，她才能很清楚地看到那个倒在灰尘里的身影。

    尚未褪去的月光把小巷里的物体都照出清晰的轮廓和阴影。她看见了那个人堆在脚踝处的黑色西装裤，线条优美的裸露的大腿和臀，被撕开的沾满了灰尘的白色衬衣，白皙的满是紫青和手印的胸膛，盖在脸上的黑色西装外套。

    像是折翼的鸟雀一般。

    月光把一切都染得很白，很亮，她能看见很多东西，比如那个人结实的大腿上的半透明的白色黏液，还在因为重力向下流淌着。

    她走近几步。

    那个人感受到葵的脚步，混乱的喘息更加急促，骨节分明的手沾满灰尘和亮晶晶的黏液，隔着外套捂住脸。西装外套下渗透出一声凄惨但又有些意味不明，葵难以理解的悲鸣。

    声音落在葵的耳膜上，像是惊醒了她一般。

    “啊！”她惊呼一声，抱在怀里的袋子应声而落，易拉罐从里面掉出来，滚到那个人身边，那个人触电一般颤抖了一下。

    葵跟着哆嗦了一下，不管那一袋零食，转身闭着眼睛以她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跑开了，像是身后真的有什么头发鬼在追她。?

    那一天回家后，葵扑在下班回家的妈妈怀里哭了好久，她不知道怎么解释自己看到的，回忆里似乎只是黏腻的拍击声和带着哭腔的呻吟。妈妈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她突如其来的恐慌。

    “看到什么吓到了？”在一旁做饭的爸爸把烤箱打开，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热腾腾香喷喷的气息从烤箱里冒出来，钻进葵的鼻子，她似乎找到了理由，顺着爸爸的话点点头，低着头小声说：“看到，有人打架……”

    爸爸感到自己猜对了，有些得意地笑着把烤箱里的食物端上餐桌。

    “当年我读初中的时候，可是常常去看不良打架的。葵太胆小啦！”

    “才不是呢……”葵红着眼睛看向爸爸：“才不是胆小！只是，只是第一次见！”

    “嗯嗯，葵才不胆小……不过这片街区的治安一直很好呢，怎么会突然冒出那么多打架的家伙。”

    “估计是哪里的不良少年吧，一时打群架也是常有的事，恰好在这边而已……”

    葵听着爸爸妈妈的的谈论声，眼眸因为困惑半睁着。

    学校几条街之外市中心的商厦中，电梯到达一层，自动打开门。

    等待在一旁的葵看到其中的一个人，从小沙发上站起来。

    “哥哥！”她脆生生地喊道，少女甜美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里回荡，冷色调的灯光映在葵身上，更显得她皮肤透光一般，笑颜明媚。

    听到她的声音，一位穿着整齐的青年步伐一顿，看向葵的方向。

    驻足的青年身型高大，清秀的眉宇间有年少有为的意气风发和工作带来的疲惫和焦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青年流畅优美的肩膀曲线和腰身。

    看到葵，他显然是意外的，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我来接你下班啦……是惊喜哦！”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今天本来和里子约好一起去逛街，但是那家伙放我鸽子，真是的，正好时间合适，就来接你啦。”她伸手示意青年把皮包递给她，仰着脸微笑。

    比她高上一个头的青年低下头，微笑着回应：“谢谢葵……”

    少女握住青年的手臂，踮起脚尖，用很小的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那么用什么来谢我呢———我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