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院长爷爷：“没死。”

    诛刃：“……”

    院长爷爷蹲下来，在诛刃眼前挥了挥手，“喂？听得到吗？你还没死哦～”

    “……可是您死了。”诛刃眼睛一眨，面无表情地望着这张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七年前，我十八岁的时候，在自己书房上吊……”

    院长爷爷点点头，“不错。所以我不是养大你的诛魄，为了让你快些接受，借用了他的样貌而已。”

    “接受什么？我死了的事实？”诛刃茫然抚摸自己的脸，好像摸到了，又好像没摸到，整个人飘飘然地就像泡在水里。

    不久前，他的确是死了，就在那熊熊燃烧的鬼地方，因为鸟人无缘无故突然自爆，他也受牵连了。那时眼前一片漆黑，还以为凉透了呢，没想到下一秒，他就被不可抗力的神秘能量拽到这儿来。

    这儿……

    诛刃撑着膝盖站起。此刻，他跟拿爷爷脸的神秘人就站在一座浮空的石板上：四方形的，边缘被白雾弄得似有似无，又由理石阶梯链接到地上那一排排白色长龙。

    这地方很像高铁站，不如说应该就是高铁站，只是难以想象地庞大。诛刃明明位于高处，却无法数清到底有多少辆高铁，无论是看左边还是看右边，好像都是无边无际没有终点的空间。

    刚想着，身旁的爷爷突然抬手一挥，看嘴型好像是说了88，同时，正中央轨道的那辆快车也发出了蒸汽火车样的呜呜声响，然后化为白雾蒸发了，真的是字面意义上的蒸发，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是世界和世界之间的交叉点，”爷爷脸的神秘人慵懒地伸了伸腰，“也是诸位创世神无聊嗑瓜子的地方。”

    诛刃听闻，又一次悟了，“我能不能不听接下来的话？”要死就死干脆点，不搞那些虚的。

    “呵呵，当然不能了。”

    爷爷的笑容还是跟以前一样非常慈祥，但现在看来更像是在讥笑。诛刃很快意识到自己可能别无选择，就又蹲下来，找个舒适的姿势坐。

    “您说，”他挠挠耳朵，问道：“您叫创世神是么？”

    “或者你更喜欢天爷这个称呼？”

    果然！诛刃猛然抬头：“原来您就是造出渣男的罪魁祸首！”

    “渣男？”爷爷撇过脸看他，嘴上亲切地笑着眼里却毫无笑意，“你在说你自己？”

    “原来神也会装傻。”诛刃都气笑了：“算了算了。您到底想让我做什么？如果没事，我想快点开始新的人生，最好这次没有渣男。”

    “你还没发现啊。”爷爷又挥了挥手，台下两辆高铁消失了，“肉体被毁灭，灵魂被撕碎，只剩下意识毫发无损的你，已然是脱离了我的规矩的异端存在。”

    看诛刃一脸懵逼，甚至还有发困的倾向，他赶紧补充道：“换言之，你已经不再是属于我那个世界的名为诛刃的人类了，不说再次进入轮回循环，你连用第一人称看待自己都做不到了。”

    “人称？”诛刃险些哭笑，“这是在写？”

    爷爷收敛笑意，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

    诛刃再问道：“那现在，又是谁在继续诉说我的故事？”

    爷爷又一次耸肩，“对你来说，我是你的天爷，但对我来说，我也有我的天爷。这宇宙比你想的还要大百倍。在那遥远的上方，或许还有负责撰写的人，也可能有他的观众，像欣赏实验白鼠一样观赏着我们。”

    这题诛刃会。他看过星际穿越，了解多维空间。

    “这就是所谓，”诛刃将手肘撑在膝盖，手掌托起下巴，做出高深莫测的模样：“遇事不决，量子力学？”

    “怕是连量子力学都解释不了呢。”

    切。装逼失败。诛刃扁扁嘴：“说这些有什么用？反正我已经凉透了不是吗？还想让我做什么啊？”

    兜兜转转终于回到正题。

    爷爷往左一挥手，几步开外突然从地底冒出一个类似虚像投影的人影，模模糊糊的，诛刃犹豫片刻，凑过去近看。

    飘逸的黑长直，看着突兀的黑翼翅膀，动人勾魂的美貌，以及左眸底下那颗痣……

    是他。

    诛刃手指投影，看向爷爷，像是委屈告状的孩子，“就是这个鸟人。他杀我。”

    爷爷笑了笑，漫步走到投影那边，“堕天使离希特原是守护次元之门的上位天使，仅仅千岁便升到六翼，是天界几万年以来的第一位天才。只可惜他自甘堕落，抹黑圣翼，掉到鬼界，又在最无助的时候，被路过的第五鬼王穆黎捡了回去。”

    投影闪了一闪，蓦地换成了那个斗篷喇叭。

    “天界与鬼界向来水火不容。”爷爷继续说：“就是堕落了，离希特的自尊心也不许他从了鬼王，两人折腾三年，还是不了了之，就有了你方才闯进去的那个次元监狱。”

    “不是我闯，是你把我扔进去的。”诛刃忍不住修正道：“还不知廉耻地男扮女装，在高速上拦我。”

    可怜了机票，估计再也用不着了。也可怜了房子，都还没还清贷款呢。

    爷爷不否认也不肯定诛刃的猜测，继续说：“离希特是敢作敢当的男人，不惜搭上自己也要毁了穆黎的命根子，毕竟穆黎暴虐无比，惹得麾下城民民不聊生，他这一举也算是为民除害，却因为你的贸然出现，一切都乱套了。”

    诛刃挑起了左边的眉毛。

    果然，这自杀天使是正派，而啃他脖颈的那个狗喇叭算反派。

    “那您为什么让我搅乱天使的好事？”诛刃疑惑不解地问爷爷：“难不成，您也是反派？”

    “非也。我是混乱中立。”

    爷爷负手而立，原先波澜不惊的脸上竟然出现了一抹怀念，“曾经，我有一个很要好的邻居，明明可以安然自如，他却累死累活非要拯救自己创出来的世界。”他顿然一笑：“不错。他也是神，但因为违反规定，七百年前被消灭了。”

    “被谁？”神就是老大，谁能消灭神？

    我有些忐忑不安地看向天空。可那里白茫茫一片，什么都没有。

    爷爷忽然长叹：“总而言之，离希特所在世界当下没有神，也没有英雄，更没有守护者，只有霸道不羁的恶党和无处哭诉的可怜人儿。所以我要把你偷偷塞过去……”

    “弥补那个空缺，成为救世主？”

    “什么救世主，这又不是中二少年漫画。”爷爷双手抱胸，有些嫌弃地瞪诛刃：“我只是想让你杀了那个世界的统治者‘鬼帝　德古勒’而已。”

    诛刃愤然拍腿：“这不还是中二走向吗？！”

    爷爷清清嗓子：“诛刃，你是我最引以为傲的孩子。”

    “喂，别转移话题！”

    他仿佛没听到，背过身继续：“从小到大，你完美通过了所有试炼，不管有无利益冲突，你总是助人为乐，也从不会强求他人，迫害他人，甚至被爱人顶绿帽子，你也只是抱怨几句完事，如果是这么没心没肺的你，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不会放弃的对不对？”

    “虽然我有想过会不会是那么一回事，”诛刃站起来大吼：“您老还真把我当工具人养的啊？！”

    爷爷别头移开视线，小声支吾：“这都是为了大义。”

    诛刃再顾不得以下犯上，直接指着爷爷的鼻头吼出来：“那隔壁邻居的神因为拯救世界被罚了，你这老头做这么缺德的事就不算违反规矩吗？！”

    “来来来，时间差不多了。就当做个好事，把你的怨气都吞了吧。等成功了，我兴许会想办法解决你的去处呢。”

    爷爷把诛刃扶起来，诛刃在气头上自然不肯，然而爷爷还是不花力气地让他站好了，再一路推向斗篷喇叭投影那边，还凑在耳边低声说：“乖。就跟以前练习的那样。”

    诛刃死命挣扎。

    “做好事积德是为了下辈子享福用的，现在我连下辈子都莫得了！凭什么继续做工具人！不！停下来！”

    脚下不断滑动，眼看着斗篷喇叭越来越近，诛刃悲催地意识到自己的这份怨气居然很没骨气地跑到脑内那‘算了吧’碎纸机里头，自动开机，锵锵锵锵几声过后，就无了。

    “等下！”

    一脚刚被推进投影，诛刃忽想起要紧事，急忙抱住爷爷的腰，“说要杀Boss，你也没说具体怎么做啊！金手指呢！挂呢！笑傲天下多金帅气的老公呢！”

    “别担心。”爷爷柔然笑着，掰开他的手指，“你的存在已经满足了这所有。”

    “这话啥意思？！”情况有点不对，诛刃正要细问，突然被人猛的一推。

    “卧——！”

    诛刃刚张嘴，便被投影吸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