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裴淮桉一觉醒来，全身酸软，而身旁位置的温度早已冰凉，顾柏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他烫着脸摸一摸温热的后颈，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依然感到不可思议，他居然真的和顾柏明终身标记了，昨晚...... 昨晚——！ 裴淮桉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慌忙从衣服里掏出通讯器，有五通来自让破浪的未接来电，他懊恼地骂了自己一句，随即回拨电话，无人接听。他以最快的速度穿制服和佩戴腺体圈，跑出宿舍，在训练开始前找到让破浪解释清楚。 他发誓，昨晚真的没有听见铃声，手机不知何时被调成静音，他不会把错全部归咎于顾柏明，毕竟做爱是两个人的事，但他应该为爽约道歉，并且拒绝让破浪的表白。 是的，他早已预料到让破浪约他在操场见面的目的，这份心意却无法接受。 一路跑进食堂，裴淮桉一眼便看见坐在最角落的位置吃早餐的让破浪，刚想走过去，让破浪立马起身，拿起餐盘从反方向离开，甚至没有用正眼看他，只给裴淮桉一个背影。 让破浪突如其来的冷漠令裴淮桉一怔，一句“让破浪”硬生生咽回喉间，等他回过神，让破浪逐渐走远，直至消失在视线。 “裴淮桉，你知道吗？昨晚熄灯后，你的搭档像疯子一样在雪地里跑了十几圈，昨晚的温度多冷啊......真不知道让破浪怎么想的，最后他因为违反宿舍制度又被罚跑十圈。”一个alpha走过来搭话，幸灾乐祸地说。 “......” 裴淮桉内心惊了一下，没回话，迈出步伐追上去，一定是因为他爽约才导致让破浪如此生气，他必须把话说清楚。 “让破浪！”裴淮桉终于追上让破浪，他弯下腰喘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息呼吸，对方依旧背对着他。 让破浪定定地站在原地，双手紧握成拳。 裴淮桉成为了使他不想回头，缺乏面对现实的勇气的人。这种满心忧伤的感觉与亲人骨肉分离不同，更像是把心脏挖出来倒入榨汁机里搅拌得稀烂的失恋，他万分抗拒再回忆起昨晚顾柏明与裴淮桉在一起的场景。 “......嗯，其实我想说的就是，我喜欢你，裴淮桉。” 说完，让破浪长吁了一口气，俯身贴近门板倾听屋内的动静，屋内寂静无声，裴淮桉的确不在宿舍。 空气一下子陷入长久的安静。 那裴淮桉究竟去哪了？让破浪陷入思考，通讯器无法接通，公众场合也没有他的身影，就在此时，屋内突然传出动静，他贴上门板仔细分辨，似乎是床板晃动的声音，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哭声，声音时有时无，但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屋里有人。 让破浪有些紧张地敲门，难道......裴淮桉听到了他的告白？他担心打扰到隔壁屋的同事，只敢小声喊：“裴淮桉，裴淮桉——”语气带着期待。 门突然打开，屋内一片黑暗，借着楼道的灯光，让破浪辨认出开门的人是谁，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不是裴淮桉，而是上身赤裸的、象征着星球权利的顾上将，顾柏明。 让破浪冷在当场，笑容僵住，一双眼睛满是惊慌与不解，嘴唇颤抖，被猝不及防出现在眼前的顾上将吓得后退几步。 “有事？”顾柏明盯着他说。 “顾......顾上将？”让破浪张惶得语无伦次。 “裴淮桉已经睡了，你有事的话我可以替你转告他。” “没......没事，晚安顾上将，不对......唐突打扰，我很抱歉！”说完，让破浪落荒而逃。 顾柏明望了一眼背影落魄狼狈的让破浪，利落地关上门。 让破浪一路狂奔，慌不择路，竟跑回了操场，站在空旷的操场，他放声大哭，像当年被迫与让破釜分别一样。 晃动的床板，微不可闻的哭声，交融的信息素.......现在才明了，屋内的顾柏明与裴淮桉究竟在做什么，他们......终身标记了，想到此，让破浪更难过了。 他在告白，屋内的人在床上纠缠，剖心的告白全被情敌听见了，不对，他甚至不能算第三者，顶多算一个自娱自乐的傻子。 他的人生不顺利，人生轨迹不一定按照自己喜欢的方式运行，但一定以不喜欢的方式结束。 让破浪觉得自己被诅咒——事业一事无成，家庭支离破碎，哥哥被控制，喜欢的人心有所属，爱情令人气馁，痛苦令人心碎。 让破浪不知道也从未闻过裴淮桉的信息素味道，当信息素从房内飘出来时，他甚至分辨不清白松香与香草味，到底哪一个才属于裴淮桉的信息素。所谓爱情就是疼痛，见到顾柏明那一刻，他的心比死还要难受，他从未怀疑过裴淮桉与顾上将的关系，但如今亲眼所见，他难以接受。 那天下午顾柏明把裴淮桉单独留下并非鼓励，而是另有其事，裴淮桉撒了谎。 爱的本质明明是恨，让破浪却无法恨裴淮桉，有些喜欢没有理由可言，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对裴淮桉的喜欢发酵得如此强烈。 让破浪仰头，雪突然大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雪是天空的白色嫁衣，落在他脸上遮住泪水，可无法覆盖伤痛。 “让破浪。”裴淮桉拍了拍让破浪的肩膀，说：“对不起，我为昨晚的事情道歉。” 让破浪紧紧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松开拳头，神色痛苦地转过身，一言不发地看着裴淮桉。 “昨天训练太累，所以不小心睡着了，真的很抱歉。”裴淮桉解释道，又重复一遍“对不起”。 让破浪沉默片刻，笑了一笑，开口说：“怎么，有什么事是你觉得对不起我的吗？” 裴淮桉一愣，他只是单纯地为昨晚爽约道歉，但让破浪的笑容意味深长，话问得奇怪，好似别有深意。 “我没猜错的话，你接下来要做的事，应该是拒绝我的告白吧。”让破浪苦涩地扯了一个笑容，继续说：“这一句’对不起’，如果是你为昨晚爽约道歉，我接受，如果是因为拒绝我的告白感到内疚，没有必要。” 眼前的让破浪十分反常，裴淮桉心里泛起一丝古怪的不舒服，忽然间，一个可怖的想法涌上脑海，他不太确定，抿着唇，良久道：“我......” “我听说你心有所属。” 让破浪截话道，他强迫自己把悲伤的感觉压在心底，难以抑制的情绪快要湮灭他。 一语如惊雷，裴淮桉浑身一僵，嘴唇微动，看向让破浪的眼神变得惊惶，相比起让破浪喜欢他，被让破浪捅破秘密更令他心慌。想了少时，他移开眼睛，撇过头，最后用自己都听不清的音量说：“你都知道了。”又问：“你怎么......怎么知道的？让破浪，你是不是看到或者听到了什么？” “那天我看到你进了顾上将的办公室，还有顾上将把你单独留下并非进行鼓励，而是另有其事，我说得对吧。所以昨晚你没赴约，我就清楚是怎么回事了。”终究还是于心不忍，让破浪没全盘托出。 幸好不是令他难堪的回答，裴淮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他和顾柏明的关系被发现了！ “那你和顾上将，终身标记了？”让破浪痛心地问。 裴淮桉点点头。 “裴淮桉，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和顾上将还没结婚就被他标记了，要是他和别的omega联姻，你怎么办？去除标记？” 让破浪捏住裴淮桉的双肩，力气特别大，表情有些激动，还好此地偏僻，无人路过。 “等时机到了，我会向他表白的。我想，这不是你应该担心的事。”裴淮桉说，低头看了看让破浪的手，过了半晌，让破浪放开了他。 让破浪眉心拧紧，一股无力感席卷了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说：“你是说，你们甚至还没确定恋爱关系？”停顿大概一秒，说：“裴淮桉，我想，我们不能做朋友了。” 裴淮桉听出他话里浓浓的失望，从此以后，他和让破浪既不可能是恋人，也不会是朋友，在他的认知里，他与让破浪只是搭档，多余的感情根本不存在，所以裴淮桉也没有感到失落，反而被“你们甚至还没确定恋爱关系”戳到心窝。 很快，裴淮桉被通知换了一个搭档，进行抗信息素训练时，他看着他走进训练室，对方始终没有回看。 中午，裴淮桉如往常一样去找顾柏明吃中午饭，办公室空无一人，他坐在沙发等待，却等来了小贾。 小易走到他身边，神情严肃，正当裴淮桉准备开口问发生什么事时，他一字一句地说：“顾崎明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