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临出门，顾柏明回书房拿一份锁在密保箱的机密文件，裴淮桉先上飞船，刚坐下，小易从驾驶室探出头向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 “裴先生，你昨天下班之后去哪了？顾上将和我们在福利司门口等了你好久。” “等我？” “对啊，我们去接你下班。” 裴淮桉怔愣一瞬，听小易继续说：“我们在门口等了很久都不见你踪影，以为你出了什么事，顾上将二话不说进去找雷斯问清楚。怎么...顾上将没跟你说这件事？” 小易一脸懊恼，心道一句“小丑竟是我自己”，同时承受来自小贾嘲笑的眼神，他心里一阵悲哀。 裴淮桉肉眼可见地发现小易变了脸色，忙接话道：“昨晚顾上将全都跟我说了，我也跟他解释清楚了。” 如果小易不说，他永远不会知道昨天顾柏明接他下班的事情，顾柏明为什么刻意隐瞒呢？实在没道理。 话音刚落，小易放下心来，安心地舒一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说不该说的事。 “那——” 小易想继续与裴淮桉聊天，正是这时，顾柏明走进飞船，他便不好再说些什么，悻悻地转身。倒是在飞船停在福利司门口后，裴淮桉对顾柏明说：“顾上将，下午不用来接我下班了，今天我要加班。” 闻言，顾柏明抬眼透过后视镜斜了一眼小易。 “可以等你忙完再来接你。”顾柏明脸色不改地说，语气又带着商量的意味。 顾柏明非常忙，上班路上也在处理公务，他低着头认真浏览文件，裴淮桉注意到了，他严肃的时候总是皱起眉头。只是屏幕上的文件定格很久了。 裴淮桉动了动嘴唇，最后应下：“好。”几乎是同时，顾柏明关掉文件，屏幕变得一片黑暗，他觉得自己今天有点分心，不是处理文件的好时机。 裴淮桉的确忙到很晚，下班后他去接温小可放学，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他倚着灯杆抽起了烟，嘴巴深深吸一口，过一遍肺，再慢悠悠吐出烟圈。他其实不太会抽烟，平时不常抽，甚至对烟味十分敏感。 裴淮桉读高中时在同学的强迫下试着抽了一支烟，只一口便爱上了苦巴巴的烟草味，后来被裴妮发现后再也没有吸烟。直到在「Omega互助福利司」工作，压力大时才偶尔抽一根。 烟雾静静飘动，裴淮桉抖了抖夹着烟的手，又张嘴把烟咬住，静静地陷入沉思。 今早雷斯在办公室里对他说：“裴淮桉，你不用去档案室整理文件了，你继续帮我处理日常事务就好。” “雷斯先生，包括温小可的事情吗？” 雷斯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温和地说：“我知道你很想成为温小可的专属调解员，但系统为她分配的最合适人选是梁佑，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况且——”他话锋一转，凛若冰霜，显然忍耐已久：“你误杀alpha郭准这件事在部门里传得沸沸扬扬，如果我继续将调解事务交给你，恐怕会引起其他部员不满。” “裴淮桉，我上有老下有小，做事只求安稳，万万不可节外生枝，你冲动行事，我不放心将事情交予你。即使顾家在郭准这件事上帮了你，你没有被追究责任，但为了杜绝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副司长决定往后的调解事务不需要你处理，你安安分分处理日常事务就好。”说完，雷斯叹一口气，佯装遗憾地拖长腔调道：“我也是为你好，毕竟——人心难测啊！” 话已至此，说得明白。雷斯又一次用这件事压制他，一次又一次提醒他：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落索。 「结果正义」和「程序正义」一直是一道辩题，不正义的程序取得正义的结果，即离开程序正义，只谈结果正义，「结果正义」很容易成为恶性犯罪的掩护。【1】 可无论如何，裴淮桉杀了alpha是既定事实，他无法反驳，这也是为什么他不敢帮周元的原因，他时常想，要是有更痛快的死法，他不想被同一件事千刀万剐。或许，清醒是犯错的开始，越是清醒，只徒增愁绪，灾祸接踵而至，即便顾柏明救他于水火，千人千口堵不住。 良久，裴淮桉艰难开口：“那...你们之后怎么安排温小可？怎么处理她的父亲？” “副司长说由我决定，我已经和梁佑讨论出一个相对合适的方案，你很快就知道了。” 雷斯说得真诚恳切，裴淮桉知道实际上这个方案由他全权决定，梁佑压根说不上话。无力感如海浪般席卷裴淮桉，他哑口无言仿佛被扼住喉咙，无声地握紧了拳头。 幸好，这份彷徨和痛苦不会挥之不散。他从钟本语寄来的信件中得知他过得很好，宝宝很健康，非常感谢裴淮桉经济和物质上的帮助。 读信那一刻，裴淮桉眼眶湿润，双手颤抖，内心久违的触动久久不能平息。钟本语过得好，他的心结才能暂且解开。 即使雷斯不允许他插手调解事务，但下班后的私人时间属于自己，就当他一心向南墙吧。 人心自古难测，阳奉阴违之人绝不在少数，而嘴上说着＂为你好＂的人，谁知他会不会背刺你。 学校大门打开，裴淮桉掐灭烟，在重重叠叠的人影中张望温小可的身影，然而直到保卫关上门也没找到。 裴淮桉眉头一皱，直觉事情不对劲，他立马拨打通讯器，沿着街道寻找温小可，焦躁、不安、慌张一起涌上心头，他不停地查看始终断联的通讯器。 “你们别这样！求求你们...！” “温小可，你真可怜！你的爸爸抛弃你，他不要你，没有人爱你！真惨！” “求求你们...别说了...” 路过一条深巷，裴淮桉听见熟悉的求饶声，语气由强硬变得无措，他身形一顿，迅速跑过去，只见四五个女生将温小可团团围住，边上站着一个双手插兜的男生，而温小可背对着他，双腿跪在布满石子的地上，头发凌乱，课本落在各处。 校园霸凌，裴淮桉深痛恶绝。 一个女生拿着一瓶水准备倒在温小可头上，见状，裴淮桉烦躁地扯开衣领，厉声喝道：“住手！”颇有大干一架的气势。 拿水的女孩被眼前的男人吓得大惊失色，水瓶霎时掉落在地，水慷慨地洒了一地，尽管年少轻狂，作为初中生的她仍会害怕，尤其他身上还有刺青。几个人二话不说，像约定好一般，头也不回慌慌张张地撒腿往反方向跑，一眨眼，早已没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