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捕头的小娇夫（十一）

    168号依次介绍道：“这两个就是柳二娘和王霏，这个像老王女儿的就是那个三奶奶啦，按理说是不能上厅堂的，但是……你懂得啦。”

    游稚原以为这男女不忌的王员外应该是一个猥琐的糟老头儿，毕竟王霖“珠玉在前”，结果这“老头儿”看上去也就四十出头，虽然脸上有些许皱纹，但依旧能看出他年轻时的清秀样貌。相比之下王夫人就要逊色很多，大概是人到中年没压住，发福了，又因为总生气，眉心间的川字纹像刀刻出来的一样，鼻子两侧的法令纹和眼角的鱼尾纹也很重，难怪王公会一把年纪了还娶小妾，家里有这么一尊母老虎，还劈腿管家并生下一个女儿，想想都头大，不，是头绿。

    “一夫多妻制太邪恶了！”游稚瞥了一眼柳二娘和三奶奶，愤怒道，“专情一点很难吗？”

    正在脑内吐槽之际，架着游稚的两个壮汉粗暴地将他扔在堂中，他收回心神，顺着壮汉的力道向前伏在地上，懒得再动，已经饿得有点虚脱，严重影响演技发挥。他抬眼看了看柳二娘身后的王霏，果然生的眉目清秀，皮肤白皙，身着一席白细布襕衫，圆领大袖，腰间系锦绣角带，脚踩粉底皂靴，发髻上连根簪子都没有，用一条长长的藕色罗带绑着，在脑后垂坠两条飘逸的尾巴，五官有点王公的影子，个子大约一七五左右，很瘦。王霏漫不经心地站在椅子后面，整个人的表情和散发出来的气质就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好想回去看书”。

    游稚又环视四周，没看见王公的两个女儿。据168号说，大女儿已经出阁，嫁给了御史中丞，只有过年过节会回娘家看看；小女儿刚两岁不到，奶娘正在照顾着，所以没有带上来。小一辈的女眷又不能入堂，所以看不见王霖的妻子，也不知道她是个什么精神状态，还好给王公生了个孙子，不然日子肯定好不到哪儿去。

    游稚东想西想之际，王夫人冷哼一声，拍桌问道：“是你杀了我儿？”

    游稚瞬间入戏，正色凌厉道：“不是。”

    王夫人猛地站起身，指着游稚骂道：“不是你还能是谁？我儿、我儿他对你一往情深，你竟为了银钱杀害他！你还我儿命来！”

    游稚：“……”

    熟悉的胃绞痛涌了上来，游稚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总之已经饿过头了，疼的直不起腰，心想：去你妈的一往情深，你儿子这样的人渣都能说是一往情深，那我对昨晚的酥骨鱼也是一往情深了。

    王夫人见他身体不适，冲上来就是一顿胖锤，那是一个母亲能爆发出的最大力量，锤得游稚怀疑人生。但疼归疼，游稚还是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一是不想打女人，二是实在没力气。好在这老夫人体质不咋地，打了游稚才两分钟，就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游稚心想：呵，战斗力不足五的菜鸡，有本事打死我！

    就在游稚打算在脑内想象一个邪魅一笑的表情包给168号时，忽然感到眼前一黑，天旋地转——他晕了过去。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又躺回了柴房，外面已经黑透了，他呆呆躺了几秒，这才接受了自己被个老太太打晕的事实，喃喃道：“粉肠，我好饿……他们没给我喂吃的吗？”

    168号答道：“没有，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不过一会儿应该就有人给你送饭，忍忍吧。”

    果然几分钟后就有人轻轻踢开了门，是王霖生前的贴身厮儿之一，游稚莫名对他有点印象，除了华芳以外，最受王霖宠爱的就是他了，经常被带着去烟月楼看游稚奏琴。这温婉俊美的厮儿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饭和一杯水，乍一看，倒是更像个女孩儿，细皮嫩肉的，年龄大概是十四五岁，态度比起白天那两个壮汉要好太多。

    “游官人，小人是来送饭的。”厮儿轻柔地将托盘放在游稚面前，饭碗里面是铺了一半的白米，上面盖着几根青菜。

    “唔……”游稚忍住火气，心想这厮儿也没怎么他，不能迁怒于人，轻声说道，“多谢。”

    “小的在外面候着，还请游官人细嚼慢咽，”厮儿颇有深意地看了游稚一眼，“这饭煮得有些硬。”

    游稚呆呆点了点头，厮儿走出去关上门，他才灵光一闪，惊喜道：“粉肠！我知道了！按照一般监禁剧情的展开，这饭里肯定藏着纸条！我吃着吃着就会从嘴里抽出纸来，然后上面写着程澍哥会怎么救我出去！”

    168号嗤笑道：“那你可真棒棒哦！快找呀！”

    游稚激动地去翻米饭，挑了一地，没看见纸条，气得他扒了几口青菜，也没吃出个名堂，只得又抓起茶碗喝了口水，正要生气时，就瞥见茶杯下面掉出一张纸。

    “耶——”游稚开心地又喝了一口水，接着去打开那张纸条，上面是一行蝇头小楷，“子正有变勿动等我”，虽然没见过程澍的毛笔字，但游稚觉得这就是他留下的。游稚赶紧吃完碗里剩下的饭菜，保存体力以便跑路，坚决不能拖程澍的后腿。

    两三口吃完饭，果真有点硬，游稚差点没被噎死。他整理好碗筷，将扒拉出来的饭粒踢进两边的柴堆里，走到门口敲了敲门。厮儿应声从外面打开，看见游稚一副了然于心的表情后，说道：“现在是亥时三刻，请游官人好生休息。”

    厮儿走后，游稚跟168号盘算了一下时间，亥时三刻，大概就是晚上十点差一刻，子正是零点，所以他还得在这柴房里躺上两小时。游稚走到门口，耳朵贴着木门听了一会儿，院子里一片安静，白天被带走的时候他就发现这个柴房距离主人们住的地方比较远，差不多在后院的位置。

    游稚大着胆子在门的纸上戳了个孔，猫着腰往外看去，外面一个人都没有，月黑风高，四周只有少数照明灯笼，红色的光影影绰绰，加上风声萧萧，简直像在拍鬼片。

    游稚躺回草垛上，二十四小时只吃了一点白饭和青菜，喝了两口水，感觉喘气都是在透支体力。游稚思考着“有变”的意思，猜测应该是贡品案要收网了。

    “粉肠，贡品案能给我讲讲吗？”游稚躺在稻草堆上，一动不动，“又饿又无聊，我要疯球了。”

    168号似乎又向上头进行了申请，十几秒后才说道：“一会儿确实是贡品案要收网，两年间证据都掌握的差不多了，这颗夜明珠只是个楔子。要不是你被抓了分散了王府的注意力，他们不会这么顺利，把收网提前了一个月。”

    游稚想了一会儿，说道：“你的意思是从王霖死的那天起，我就莫名其妙地卷入了宫廷斗争？”

    168号答道：“是的。那老两口鸡贼得很，大将军安插的卧底一直没机会去追查赃物的下落，直到那天王霖去偷夜明珠，卧底跟着去了，这才知道那些赃物藏在哪里。结果王霖一死，王府上下都慌了神，尤其是王公和王夫人，天天哭，没心情去管别的，所以搜集证据的工作才能大大加快。”

    游稚震惊道：“我……咳，大将军这么厉害？那程澍哥呢？他参加了吗？”

    168号道：“之前大将军清缴边关的时候，亲自训练了几百名精兵，打完仗以后剩下一百来号人。后来不打仗了，他就把这群精兵分散在京中，有皇帝的贴身侍卫，有看城门的，程澍身边也有他的人。你知道这些当皇帝的都没什么安全感嘛，要不是大将军年年提退休，皇帝根本就不会这么信任他。这个事情出来的时候，皇帝也是让亲妹妹去盯了一个月，确定大将军没问题后，才把这案子交给了他。紧接着他就把这些精兵弄进了怀疑对象的家里当仆人，伺机找证据。”

    游稚道：“一百多号人，每个人都衷心于他？这也太牛逼了吧……”

    168号道：“都是过命的交情啊！程澍本来不知道这个事情，只是因为想救你，才卷入了这个大坑。他武功好，今晚可是突击队的大队长，你就瞧好吧！”

    游稚道：“不对啊，难道我昨晚被抓过来也是他们的预谋吗？”

    168号道：“算是吧，程澍一开始不同意，但是他必须查出身边的奸细是谁，而且你待在王府的时候，他们的精力都会放在怎么对付你上，不会注意到大将军他们的行动。王府上养了十几个打手，已经都被放倒了，就等着瓮中捉鳖。”

    游稚放下了心，只要不拖程澍后腿就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吃点苦头不算什么，他又问道：“那刚才那个厮儿呢？他也是卧底？”

    168号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他只是想给哥哥报仇，之前差点坏了大将军的事儿，被发现后就投靠了大将军，帮他们传了也有一年信了。唔……这个孩子很聪明。”

    游稚很混乱，说道：“这都哪儿跟哪儿？怎么又来了个哥哥？”

    168号又沉默了一会儿，半分钟后才答道：“这个只是贡品案的附加发现，告诉你也无所谓。那个厮儿叫俞廷，有个亲哥哥叫俞衍。俞廷小时候身体很差，家里给他看医生看的没钱了，俞衍就把自己的十年卖给了王霖，整整五十两。三年后，俞廷的病治好了，原以为一家人就要过上幸福的生活，没想到俞衍死了。”

    游稚皱起了眉头，心中有了一个可怕的猜想，问道：“唔……该不会是……被王霖弄死了吧……”

    168号“嗯”了一声，答道：“最初王霖连尸体都不肯交出来，因为上面全是各种痕迹，你懂得。”

    游稚尝试着往最阴暗的方面想，答道：“我真的不是很懂，是最高死刑的那种？”

    168号在游稚脑内投射出翻的动作，道：“是的。俞衍当年才十六岁，王霖又有些奇怪的癖好，一天夜里生生给他折腾死了，对外宣称是俞衍偷东西，被不小心打死了。本来这个年代对偷窃就判得很严，被抓住了也是个死，所以衙门也没追究。哎，贱民的命不值钱啊。后来这一家人去衙门门口磕了很久的头，才把俞衍的尸体领回家。俞母看见俞衍身上的伤，当场气绝身亡。”

    游稚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家人比自己还惨，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168号继续说道：“俞父回去仔细查看了尸体，在俞衍下体发现了大量精液，他拎着把刀闯进王府要砍王霖，结果被王家的打手当场打死。”

    游稚喃喃道：“我……咳，我的老天爷！太可怕了。”

    168号道：“这个年代的人早熟，俞廷虽然才十二岁，不过也差不多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天之内葬了双亲和胞兄，之后被奶奶养了两年，两年后奶奶也死了，他就找机会混进了王府当小厮。王霖早就忘了他和俞衍，他就在王霖身边埋伏了一年，跟他哥一样每天都被王霖玩弄。直到一年前，他准备杀了王霖再自杀，被大将军的卧底拦了下来，从那以后他就在为大将军做事，因为他很亲近王霖，得到的讯息比那个普通家仆有用得多。给王霖吹枕头风，让他去王老夫人房里偷钱的主意也是他想出来的，结果竟然误打误撞知道了那房里放贡品宝藏的密室。”

    游稚道：“真是天道好轮回啊。不过王府的人落网后，这孩子怎么办呢？”

    168号道：“放心吧，给大将军做事的，待遇不会差！”

    游稚道：“你不知道，很多人活着都是因为一个理由，像俞廷这样的人，复仇成功后的空虚感会比一般人要重得多。他一辈子无法磨灭的记忆就是为了救他，导致他的哥哥卖身，被虐待致死；母亲和父亲也都因此丢了性命。他以前活着的目的是复仇，跟在王霖身边两年，那样的生活想想都病态，现在突然没了目标，我怕他会无法融入正常人的生活。”

    168号道：“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不过这个作者是个喜剧控，所以她最后给出的结局是俞廷跟着那名卧底的家仆回家了。那位大叔比他大二十三岁，平时就很照顾他，把他当亲生儿子一样。俞廷也很喜欢大叔，不过目前还是很自卑，因为觉得自己不干净。但是别担心，大叔和他妻子都是好人，会照顾好俞廷的。”

    游稚一手拍在旁边的柴垛上，义愤填膺道：“你早点告诉我俞廷的身份背景，我刚才就可以好好安慰安慰他了啊！唉，这么乖的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168号呵呵道：“拜托，你也就刚满十八岁，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呢。诶，注意，时间应该快到了。”

    一人一AI在意识空间里聊得太起劲，完全忘记了外界流逝的时间。游稚一个激灵从草垛上蹦起来，悄悄摸到抠出来的那个洞前，警惕地看了看外面，无事发生，安静的有些压抑，但是明显比吃饭的时候要更黑了，连月亮也消失不见，就像是……就像是照明的灯笼也被灭了。

    游稚感到一丝紧张，回忆起程澍用轻功抱着他在房顶上飞奔的场景。程澍的轻功很高，踩在松动的瓦片上都没有一点声音，简直就是传说中的踏雪无痕。游稚心想，现在大将军的人是不是也像程澍一样，在王府的房顶上飞奔着布下天罗地网，准备将这一家奇葩一网打尽。

    在这静谧的夜晚，游稚突然想起貌似无辜的王霏和王霖妻子，问道：“粉肠，王府上下除了王公和王夫人以外，还有谁参与了贡品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