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f au lai

    说实话，我不知道这是为了什麽。

    很蠢，不是吗？我根本不知道他会不会出现，说不定那天他只是恰好路过而已，可能是想念飘出的咖啡香味，或者是纯粹喜欢红砖铺成的路...天知道什麽原因。而我就因为他的随机选择，坐在这里等了三个小时。每一个礼拜五，每一个礼拜五我都在等。我觉得自己像极了一只生活在湖边的青蛙，天天盼着那只偶然经过的天鹅出现。我发誓，这比喻让我恶心，可又如此无奈地贴切。

    不止一次地，我觉得自己的举动毫无意义。如果有人问我在干什麽，我甚至不确定自己能清楚地说出来。但当我犹豫着，挣扎着，最後回过神来时，我已经坐在了咖啡厅里。靠窗的那个位置本应是最受欢迎的，不过我每次总能不争不抢地顺利入座。是的，我太常来了，老板娘甚至会帮我预留座位——礼拜五，下午三点，窗边第二张双人桌。

    那天，还是这张桌子，我不小心弄翻了杯子，幸运的是杯子里的咖啡已经不多了，没有造成大混乱。我只是一边懊恼着，一边伸手去拿餐巾。上帝，如果时间停在这一刻，我是不是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可笑？我抬头的那一瞬间，真的是一瞬间，几秒钟而已，我看到了窗边的他。

    我从未觉得巴黎的阳光这麽明媚过，街上那麽多人，我却只看到了他。

    他在窗前停下脚步，转头看了过来。我还没傻到以为他在看我，但我在看他。一块玻璃之隔，他的脸近在咫尺。眼睛，鼻子，嘴巴，耳朵，每个人都有，但他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或许是咖啡店的散发的香气，或许是店内复古的装潢，又或许是没有任何原因，只是恰好转头，总之，这让他出现在我面前，让我心动。他的头发是深棕色的，那是我最羡慕的发色，眼睫毛随着他眨眼的动作颤动我的心，一下，两下，三下，然後失去控制。他看了过来，瞳孔里似乎有着天生的温柔，毫无攻击性的那种柔和，跟那天的阳光一样。

    疯了，我为他疯狂，我不对劲。

    我不认识他，他只是个陌生人，可他是个能在几秒钟内走进我心里的陌生人。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或者任何一点资料，我不了解他，但我想再见他。所以，我等了两个月。

    一开始来这家店的确，并只是因为咖啡。这里的咖啡真的很不错，高贵的苦涩，顺滑的口感，香气浓郁且久久不散，走在两个街口前都能闻到这里传出的味道。可惜，自从遇见他，噢不，看见他以後，无数杯绝品的咖啡就被我浪费了。我沐浴在午後的阳光中，沉醉在咖啡的香气里，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想，如果他出现了在这样的画面中，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了吧。

    但现实总是能用各种方法在你最幸福的时候狠狠抽你一巴掌，就比如现在。

    我碰了一下杯子，指尖传来的冰凉吓了我一跳。表面的牛奶已经凝固了，我拿起小匙心疼地拨了拨，底下诡异的褐色让我有点尴尬。我不是那些高阶层的富人，但对於食物，我向来挑剔，眼前的‘东西’对比老板娘对我的热情，让我有点不知所措。好吧，我屈服了。有些人不是喜欢喝冰美式吗？冷的或许也没有那麽糟，但其实我不确定。我最终还是以他安慰了自己：嘿，说不定你喝完，他就刚好路过呢？

    我信上帝，他会怜悯我，赐福於我，是吗？是的，圣经里是这麽说的。该死的。他没有出现，窗户前没有他的身影。其实我早该知道的。看着空了的杯子，突然觉得喉咙发痒，胃也不舒服。我又不知道该怎麽办了，只能坐着发呆，看样子我再次做了毫无意义的事。我刚才在想什麽？颓废地用手遮住脸，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哈，真是可笑。嗯...今天的咖啡好苦，是冷掉的关系吧？

    “再见，先生！”

    老板娘送走了我，我看看表，已经快要到七点钟了。要吃晚饭了吧？可我不饿。那杯冷咖啡卡在我的胃里，不上不下，真让人难受。我何必这麽折磨自己，为了一个陌生人，值得吗？两个月的魂牵梦绕，无尽的等待，我浪费了多少杯香醇的咖啡，多少次午後的阳光？我的坏毛病又犯了，有时候明明那麽坚决，得不到自己想像中的结果时又质疑自己。

    不知道为什麽，一股强大的悲伤突然袭向了我，将我淹没，似乎无法呼吸。脑子里纷扰不停，咖啡刺激着我的神经，也刺激着我的心。

    真是狼狈。

    我任由自己的身体慢慢靠着墙壁滑落，直到蹲坐在空荡荡的红砖路上，我在做什麽？该死的，我到底在做什麽！二十几年来，我从来没有这样感到如此挫败，心里嘲笑着自己的愚蠢和无谓，却又被一阵阵辛酸和委屈盖过。我也不过是等一个...让我一见锺情的人而已啊...

    上帝，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为什麽我值得这样的遭遇？眼皮承受着心中的悲哀，催促着我赶快闭上眼，无视眼前的伤痛。可就在那一刻，我看到了他，虽然只是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的，但我无比确信，那就是他！有股力量把我从冰冷的地上拉起，我踉踉跄跄地朝着他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像是有某种魔力，让我心甘情愿为他奔跑。

    那深棕色的头发，期盼许久的身影让我欣喜，我终於等到他了。他的眼睛还是那般温柔吗？这次，我不想放他走，我想让他的眼里有我。换作以前的我，一定不敢相信我会为一场相遇而感到雀跃，但爱就是会让人疯狂，不是吗？

    “先生，先生请等一下！”

    我想...如果顺利的话，在以後的某一天，我可以跟他一起坐在窗前的那一桌，告诉他：你知道吗？当初我就坐在这里等了你好久，但你绝对值得。